我看的是高糊版的片子,但丝毫不影响影片传达的丰富内容,这是我看的第21部黑泽明电影,也跃升为我最喜欢的黑泽明电影第一名。边看边截了很多图(高糊),很多个场景都触动我心。
影片一开头就非常打动我。一群俄国士兵在深山里做测绘,晚上烧了一堆篝火,这堆篝火在漆黑的树林里格外明亮温暖,突然让我感受到了火带给人类的安全感。所有人挤在一起睡,也让人感受到群体带来的安全感。我身边的人类社会总是太明亮、太拥挤了,以至于让我厌恶人群。这个深山里的镜头,唤起了我的原始基因记忆,感受到了火和同伴对于原始人类的重要性。
这时黑暗的树林里忽然有动静,大家以为是熊,拿起枪准备防卫,却听到人的声音喊“别开枪,我是人”。来了一个老头子,就是德尔苏乌扎拉,一个赫哲猎人。这个老头一下子就让我非常喜欢。他大大方方坐下来,用火炭条点燃烟斗,军官问他吃不吃东西,他也大大方方地说“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接过来就吃。这种人与人之间简单、坦荡的交流方式,让我觉得很舒服。
一个士兵问他,“你今天没有收获吗?”他说,“打伤了一头鹿,但跑掉了”,士兵开玩笑说“好猎人怎么会让猎物跑掉”,他也坦坦荡荡地反问:难道你从来没有失手过吗?士兵说,“我们军人不允许失手”,老头说,“你们都是伟大的猎人,野兽都被你们打光了,我们就得饿肚子了。”这段对白我太喜欢了!
问他多大年纪,他也忘记了,只知道自己活了很久很久;问他住在哪里,他说他没有家,搭个窝棚睡在里面就像家一样;问他有没有亲人,他说老婆儿女都得天花死了,只剩他一个。军官想让他给测绘工作做向导,他很认真地说“我要好好想想”。另一个军官就笑了,这笑的意思是“你给我们当向导就不愁吃的了,而且有同伴,比你一个人孤零零打猎好多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但另一个军官就很认真地说“让他想吧”,很尊重他。
虽然德尔苏并没有明确表示是否愿意做向导,但第二天他就一声不吭走在前面带路。当他发现一条密林里的路时,还判断“这是一个中国人刚走过的”。大家嘲笑他说“你怎么知道是中国人”,他说“他穿着中国靴子”“你们就像小孩子,长着眼睛却不会看。”这些士兵确实很孩子气,在德尔苏面前也都是小孩子,德尔苏告诫他们,“像你们这样,在森林里很快就会死掉的”。事实证明德尔苏说的没错,他给这群人帮了很多很多忙,带领他们脱离了很多危险,也救了军官的命。
当他们走到一个窝棚时,德尔苏很麻利地开始干活儿。他通过屋里淋湿的炭火发现了屋顶的漏洞,马上就找来树皮修补屋顶,这时精力旺盛的年轻士兵们却只知道玩闹,浪费力气。他也不说什么,自己默不作声地干活儿。过了一会儿又下起大雨来,大家才知道多亏了他,才免于淋湿。他还问军官要盐、食物和火柴,留在窝棚里,军官问他为什么,他说,下一个来这里的人,就有东西吃也不会挨冻了。
他就是这样随时会想到要帮助不认识也可能永远不会见到的人,确实这样的举手之劳,可以增加另一个人在森林里活下去的概率。长期生活在森林里的人,可能都接受过这样的帮助,也这样帮助过别人,这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善意,帮助他人,也接受他人的帮助。人类之间相互帮助,才能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这是很多现代人已经遗忘的古老朴素的智慧。
德尔苏抱有最古老的信仰——万物有灵论。他会在木柴劈啪响的时候骂它,说它是“坏人”“吵个不停”。“太阳是最重要的人,他死了,所有人都会死。月亮是另一个重要的人。”“水是活的,火是活的,火发起怒来是很可怕的,风发起怒来也是很可怕的,风、水、火是三个有非常强大力量的人。”刚说完这话,就刮来了一阵强烈的风,让嘲笑德尔苏的年轻士兵无话可说。生活在极北地区森林里的德尔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大自然的力量,他依赖大自然生存,也敬畏大自然的力量,这也是被很多现代人遗忘掉的古老朴素智慧。
年轻士兵们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在森林里很无聊就各种找乐子,比如比赛射击酒瓶。所有士兵都打不中吊在绳子上晃动的酒瓶,最后他们激德尔苏打酒瓶,德尔苏说他不打酒瓶,因为酒瓶在森林里很珍贵很难得到,有很多用处,他打绳子,要是打中了,就把酒瓶子给他。士兵们前一秒还在嘲笑讥讽他吹牛,后一秒就惊叹“好家伙”,因为德尔苏真的把绳子打断了。
一路走,德尔苏的智慧一路体现着。他甚至能从脚印判断经过的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最后他们真的看到了这个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中国老人。
那天晚上德尔苏拿着射击比赛得来的那瓶伏特加,独自坐在河边燃了一堆篝火,悼念他死去的老婆孩子。他已经一个人在森林里孤独地生活了很久很久。
这里就到了德尔苏用智慧救军官命的片段了。军官和德尔苏两个人去勘查兴凯湖,德尔苏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有危险,但军官说要去,他也就跟着去。到了湖边果然有危险了,大风把他们的脚印吹掉了,他们迷路了。指南针也没有用,一望无际的湖上根本没有参照物。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很久之后,德尔苏说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天一黑他们就会死。唯一的生存下去的方法,就是割草。德尔苏叫军官跟他一起拼命割芦苇,湖面上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只有芦苇。
年轻的军官都累得晕倒了,老头子德尔苏还在拼命干活儿。夜幕降临,军官不省人事。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了,军官还活着,才发现德尔苏利用了他们仅有的东西——勘测三脚架、衣服、绳子,加上拼命割下来的稻草,做了一个小小的窝,俩人在窝里过了一夜,才没有被湖面上的狂风和严寒冻死。军官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命,他却说,没什么好谢的,大家一起行路一起干活儿,也一起活下去。智慧,真诚,淳朴,善良,德尔苏拥有人类最朴素的美德。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如此渺小。一行人饥饿、疲倦、寒冷,走在冰天雪地里。突然德尔苏闻到了烟味,是住在湖边的当地人在烤鱼。他们找到了居民的房子,在温暖的木屋里终于脱下了厚厚的外套,大家一起美滋滋地吃着烤鱼。这时说到明天去哪儿,军官说要回城里了,叫德尔苏跟他去城里。德尔苏不愿意,他们就此告别。
临走时德尔苏想要点子弹,但因此很羞耻,觉得自己问别人要东西是坏人。他救了军官的命,却还是觉得问军官要东西是不应该的。
6年之后,1907年,军官又前往乌苏里地区勘探,他非常渴望见到德尔苏,竟然也真的又见到了。俩人冲向对方抱在一起,非常开心。重逢后的夜晚,二人围在篝火旁聊天,士兵们唱起了重逢的歌,非常应景。
军官问德尔苏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德尔苏说自己打了很多紫貂,换了很多钱,但却被富翁骗走了。他不懂得“文明社会”里的人心险恶,这方面他单纯得像个孩子。德尔苏是不属于人类文明社会的,他像一个原始人,像天地间一个野生动物,他拥有古老朴素的智慧,却不明白复杂的人心。
他们两次遇到老虎(阿姆巴),德尔苏并不是直接开枪,而是跟老虎对话,再次反映他的万物有灵信仰。第一次老虎走了,第二次,老虎徘徊不走,后来直面他们走过来,德尔苏因为紧张而打了枪,虽然没有打到老虎,却因此非常自责害怕。因为他相信老虎是森林之神派来的使者,不应该杀害老虎。
再后来,到冬天的时候,德尔苏的年龄终于在他身上显现出了痕迹,他的眼睛不好了。他看不到猎物,也打不到了猎物,他没有办法在森林里生存下去了。上一次他拒绝了跟军官回城,这一次,他无奈地同意了。
来到城市里的德尔苏无法适应城市生活。他不喜欢住在“格子”里,不理解为什么城里不能打枪不能搭帐篷,不理解为什么水和柴火要用钱买。他什么都不理解,野生动物怎能理解人类的生活?野生动物怎能适应牢笼?
这一幕令人难受。德尔苏独自坐在火炉前,军官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与他毫无关系,他无法享受城市生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回森林里。
临走时,军官把自己最新的来福枪送给了德尔苏,本想让这把更好瞄准更好打猎的枪帮助年老眼花的德尔苏在森林里生存下去,但没想到,这把枪成了德尔苏丧命的缘由。罪犯要抢德尔苏的好枪,因此杀了他。
德尔苏死了,这是非常令人难过的,但,他总要死的。人老了就是会死的,不被罪犯打死,他在森林里也再难像从前那样生活。他的眼睛不好了,身体差了,打不到猎物,还可能被野兽杀死,可能冻死饿死。但总算是死在了森林里,我认为,也算一种相对好的结局,比死在城里温暖的房子里要好得多。他死在了自己生长、生活、热爱、崇敬的森林里,也埋在了这里。他死于他的宿命,这并不算是太悲伤的故事。他没有白活,他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是人类古老智慧最后的传承者。
能看到这样的故事,是很幸福的。原著作者写了这样的文字,他是一个伟大的作者。黑泽明拍了这样的故事,他是一个伟大的导演。感谢这些人。
【未完待续电影沙龙】感叹,人和人太不一样了,9人一起看,看完后小讨论,才发现一部电影并不是一部电影,就像一部小说不是一部小说,有一万个人看它,它就会变成一万部电影,它能观照观赏它的所有个体。发现很多人不管对文学对电影都没有太多研究,这种讨论让我想起小学老师分析课本,很没劲。观影量和阅读量都是非常重要的,没有一个电影导演是那种不读书的人。特别像最著名的导演,我觉得双雪涛的电影讲的就很好。电影是艺术作品,我觉得看电影其实更多是看留白,看它并未表白的部分,这部分就像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当然我说的就是那种有文学性的电影有艺术性的电影。或者这样讲更好一点,大多电影的艺术性其实是大于娱乐性,更多人只是追求她的娱乐性,让她/他舒服,这种看法(看电影的心态)其实肢解了电影。特别“新浪潮五虎”、“意大利三尼”,他们绝不是娱乐大众的那类导演,包括库布里克、马丁·斯科塞斯、贾木许等等。这个主理人掌握了一套拍摄理论,他一直在讲近景远景,用这种方式来看电影我觉得非常鸡肋。我只能说这电影就是完全忠于原著,只是这样,用其他的分析都会失掉很多颜色。我发言说,其实这部作品的核心是反社会性的。有个女生很快就接说,它不是反社会。反社会性怎么能是反社会呢?反社会性是说反工业化现代化,反社会是政治。人是社会性的动物,这是社会学家的定义。这部电影反的就是这个东西,人并非一定是社会性的动物,它是有一点解构主义的东西在里面,真正的人最古老的人类其实是生活在森林的,是万物有灵论的,而“现代人”是被驯服的被规训的牢笼之物。这部电影只是一部非常简单的探险故事没有可被分析的太多内容。它唯一可被分析的点就是忠于原著。
以下内容摘自《反华电影剧本<德尔苏·乌扎拉>》,这本批判材料,胤祥那篇影评有介绍,我看目录就对黑泽明自己写的这篇文章有兴趣,就去学校图书馆借来。挺有参考价值的,录下来分享。
拍摄《德尔苏》是我三十年来的梦想(摘译)
黑泽明
决定把《德尔苏》搬上银幕的过程
三十年前我就考虑过把《德尔苏·乌扎拉》拍成电影。我还担任助理导演的时候,由于喜欢探险记,就读了《德尔苏·乌扎拉》原著,非常喜欢德尔苏这个人物。我很想把它拍成电影。我记得一九五一年拍完《白痴》之后,就跟久板荣二郎商量过,请他写了电影剧本。当然,那时连想都没想过要在苏联拍摄,所以背景和人都换成日本的,写成的电影剧本却不大对头。总之,在日本拍是搞不好的。
以后,一九七一年二月,苏联导演谢尔盖·格拉西莫夫访日的时候,曾问我想不想在苏联拍一部影片。接着,我带着这一年莫斯科电影节的特邀影片《我要坐电车》到苏联去了,对方又旧话重提。······我在莫斯科郊区的一家餐厅遇见曾经访问过日本的导演列夫·库利扎诺夫,跟他谈话时我提到想拍《德尔苏·乌扎拉》。他一听,吃惊地说:“原来你也知道《德尔苏·马扎拉》呀。”我说:“是的,三十年来我一直有这个愿望。” 他说:"那末就这样办岂不好吗?其实苏联已经拍摄过一部《德尔苏·乌扎拉》,不过那是一部非常枯涩乏味的影片。由黑泽先生来拍,那一定会拍成完全不同的电影吧。好极啦。”拍摄《德尔苏·乌扎拉》的事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关于阿尔谢尼耶夫
阿尔谢尼耶夫是曾经请德尔苏当向导的探险队长,他所写的滨海地区探险记,分别记载了一九〇二年到一九〇三年以及一九〇六年到一九〇七年的探险经过,此外,还写了若干本书。一九〇七年的那一本,书名叫《德尔苏·乌扎拉》,发行得比较广泛;一九〇二年的,当时在日本只有上野图书馆收藏了一册——就是我读过的那本。
阿尔谢尼耶夫这个人是陆军初级军官学校毕业的,原来就是军人。童年时代就对动物学、植物学、地理学、地质学有很大兴趣。他以青年军官身分被派到远东,起初是出于军队的战略研究需要开始探险的,可是不久就从事正式的西伯利亚学术调查了。后来,他在哈巴罗夫斯克博物馆担任过八年馆长。与其说他是军人、探险家,不如说是地理学家、文学家。他至今备受尊敬,哈巴罗夫斯克自不待言,连他去世的地方符拉迪沃斯托克也竖有他的大铜像。苏联还有一个城市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次拍摄工作就以阿尔谢尼耶夫市为据点。……
大森林之子——德尔苏的魅力
阿尔谢尼耶夫和德尔苏是在一九〇六年(译注:原文如此。据阿尔谢尼耶夫原作,他们是在1902年探险的时候第一次相遇的。)探险的时候相遇的。我读了原著,非常喜欢他。德尔苏是赫哲族人,跟乌德海族、鄂伦春族一样,是居住在乌苏里地区的东方少数民族。比方说,他对天体的想法也是非常朴素的,而且没有那股子哲理味。阿尔谢尼耶夫问他:“太阳是什么?”德尔苏手指太阳说:“你、没见过?看看吧。”这种地方,我非常喜欢。它纯朴地表现了一个独自在西伯利亚大森林中生活过来的人的智慧,而又多么坚强。德尔苏的特性,我想按原著来刻划。·····
……然而,我感到这个山里人死得悲惨。靠打猎为生的人,眼睛看不见了,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觉得,象德尔苏那样孤零零地生活在大自然当中,因此极其爱护、尊敬并且畏惧大自然的人,他这种态度正是现今全世界的人最应当学习的地方。……
电影剧本以我写的第一稿为主,经过苏联方面的尤利·纳吉宾加工,我重新改写了一遍,两个人又进一步研究了一些细致的地方。……
人道主义、和平与友好
这次,难办的事情之一是对中国人的处理方法。从写剧本的时候起,这就已经成了问题。只要读一下原作和电影剧本就能知道,阿尔谢尼耶夫探险的那个时期,乌苏里是和中国的国境没有划清的地区。除少数土著人外,以中国人为主,还有朝鲜人和日本人也来到这里。然而现在,中苏问题与其说是微妙的,毋宁说已经是极其严重的,因而对中国人的处理方法,在电影剧本里就成了问题。
我自认为写得公平,对方却说我过于出力地描写好的中国人了。
我反驳道,不论俄国人或中国人都有好有坏。首先,这是一九〇二年到一九〇七年的事情,当时和现在的形势不同,把当前的政治现实搬进电影里,不是错误的吗?再说,作为国际电影工作者,我们是站在莫斯科电影节的口号“为了电影艺术里的人道主义和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友好“”这个立场上来拍摄这部影片的。我坚决表示不愿把政治搬进影片中去。对中国人的处理方法是(苏联)国家电影委员会也非常关切的。在编电影剧本的期间,这是最困难的问题。……
(万兰译)
本文原文刊载于日本《电影旬报》
(1974年5月7增刊)
太阳是最重要的人,如果这个人死了,所有人都会死。 赫哲人 阿姆巴(老虎) 坎古是赫哲人膜拜的森林之神。 也许德尔苏所说的阿姆巴,是一位疲惫的老人因为对森林产生恐惧而想象出的幻影。 这个人陪我在森林里闯荡了很多年。 罪犯为了抢夺来复枪就杀了这个人。
伟大的友谊。
9分。伟大的电影。
仅仅是背景故事就如此精彩,电影天皇黑泽明5年前上映的《电车狂》票房惨淡,自杀未遂,这部影片1975年左右拍摄于独裁苏联,日本导演,苏联,还有中国人在其中。就仅仅这些都够说一壶的了。
不过其实伟大的电影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黑泽明并没有在影片中探讨所谓的政治倾向一类的事情。我看到黑泽明很多的电影的评论中都非常乐意讨论他的政治思想,左右这种问题,我觉得是非常愚蠢的,首先他是什么时代的人?就算有怎么样的政治思想又如何?更不要说影片中我很少看到他的政治思想,哪怕在那个年代的苏联拍片都尽量的避免了政治因素的涉及。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有怎么样?这是一个政治电影吗?这么考究的摄影机、演员的调度,炉火纯青的视听语言,发人深省的人与自然、传统与现代的思考的主题,这些哪一点不值得更加的讨论呢?不要再拘泥于自己那点狭隘的zz思想,这探讨的是人类所共同的主题。
德尔苏乌扎拉,一个赫哲族老猎手,代表着古老、智慧、传统,而沙俄军官阿尔谢尼耶夫代表着先进、现代。这样两个完全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却在这个蛮荒之地结下坚实的友谊。
影片的开头,一队人已经在这里开荒拓土,长官说:很久以前,也没有很久,三年以前,我的朋友埋在了这里。骑马车的小伙随便一指。历史的车轮那么快,快到三年前就已经让人下意识的觉得是很久以前。哪还有人会在乎一个老到自己都不知道岁数的老头的坟墓在哪里呢?而他们的开荒拓土就是依据长官当年的勘探,而长官当年的勘探则是靠乌苏拉的向导。
所以对于这片森林中所有的“人”(乌苏拉口中的万物都有生命,万物都是人)来说,乌苏拉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他是背叛者吗?因为他帮助了作为“入侵者”的人,但是对于这些军人们来说,他是救命恩人。他如此善良,甚至会为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留下可能的用得上的东西;他如此智慧,雪地中就地取材度过寒夜,看见横着的树木就知道前面有陷阱等等等等;他如此孤独,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第一部分的最后,看着他走入山林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想哭;他如此坚毅,难以想象这么多年,这么大年纪的人,在那么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他如何生存;他又如此脆弱,他应该是并没有打中老虎,但是他老了,他开始害怕那个生活了一辈子的森林。而当他走出森林,在城市中,他无所适从,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正如长官在森林中一样,缺少乌苏拉的陪伴就举步维艰。
另外,本片的视觉体系与日本的视觉体系又完全不同,山林其实是黑泽明一直非常喜爱的视觉符号,还有天气,黑泽明的电影中几乎每部都出现雨,后来的片子中也大量出现雪。这种视觉符号已经是黑泽明电影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用黑泽明自己的话说:我认为电影的根基不在主题,反而追求符号电影的东西才是拍成好电影的条件。能拍成电影的东西并非是发掘出来的,应该是自然而生的。
最后我看到这篇文章,发现我写的太垃圾,直接转载吧:
//movie.douban.com/subject/1300034/discussion/1046176/
一梦两蓝天@ 发表于:2007-1-8 8:08:41
哦,我的蓝翅鹰。你这段时间都在哪?
在山与天之间翱翔,一阵沉默。
——俄罗斯民歌
在照相技术刚刚走进人类现代化的征程时,流传着一种说法。被照相机拍下,就意味着人的灵魂被渐渐带走。照相机摄去了我们的灵魂,这个传说其实和事实相差无几。在影片中第一人称的叙述者说道,那个秋天是他和德苏乌扎拉在一起最愉快的时光。也就在这一段落中,导演黑泽明用一连串的单桢照片,说出了我们现代人类悲剧的抽象化内涵。随着最后一个代表人类旧时代的猎人的离去,我们终于失去了和自己的过去再次相见的机会。现代化汹涌而来,我们必须无奈送别自己纯朴的昨天。
黑泽明在谈到自己创作的时候说:“我认为电影的根基不在主题,反而追求符号电影的东西才是拍成好电影的条件。能拍成电影的东西并非是发掘出来的,应该是自然而生的。”确实如此,真正精妙的象征是那些最最简单的事物。克拉考尔的判断虽然稍显偏激。不过,生活本身就是一个象征的麦田。我们不用那样精心安排,我们只需要选择那些“决定性的瞬间”。截取现实中的生活,对于创造另一个情感化的高尚的“生活”至关重要。在《德苏乌扎拉》中,我们发现镜头本身仿佛和整个现实环境完美的溶于一体了。就好像德苏嘴里念叨的那个山神就是我们自己。这是一个催眠状态的下的记忆复原,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是这样安静地注视着我们的世界以及我们自己。在自己的梦里看到自己的死亡,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在我看来这部影片并不是试图勾起我们对过去美好品德的追念,也不是哀伤的挽歌仅仅希望为那个猎人歌功颂德。当然也不是那种人类学意义上的冒险故事。这是一场恶梦,一场发生得和真实一模一样的噩梦。“历史”在黑泽明的眼里总是那样的真实动人,他是少有的可以穿越时光而把我们带回到过去的导演之一。
那个老猎人的向城市文明的流亡,与勘探队向深山老林的进发是相对的。它们互为因果,相对无言。于是最后的悲剧再也无法避免,传说变成了事实,代表现代科技文明的照相机,摄走了老人的魂魄。最终老人由于主人公送给他的新式步枪而遭人杀害。相片与步枪,现代化最好的一对搭档。这部电影已经好到让人惊讶的程度,简单的故事,连绵不绝的真实把高超的象征推向前台。主题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影像真正得以穿越像知识手册般的阐释主义“内容”。达到了电影之所以为电影的价值。在影片中黑泽明大胆的使用了逆光的拍摄,在表现主人公和大自然争斗的段落中。几次把镜头摇向了刺眼的阳光。这样产生的结果是,刺眼的光效果成功的把大自然的那股炙烈的力量表达了出来。这里面有一个点,就是人类的渺小和大自然的伟大。不过黑泽明高超的地方在于:他把这前一种对比和现代文明向荒蛮疆域的进军与代表自然和谐的老猎人的悲剧连缀在了一起。得到的是一种互逆的结果。自然只在发怒的时候惩罚人类,而人类却在占有欲的驱使下肆意侵略自然。自然给老猎人以生存的空间与力量,而当无辜的老人被现代化的拐杖——猎枪俘获的时候,自然便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德苏用枪把老虎吓走之后,他一直处于极度的不安中。而身体的衰老使得他的视力严重退化。自然向无辜的叛变者带来了迟到的惩罚。因为它所惩罚的并不是现代化的人,而是古老时代的最后代表。通过这个稍有偏差的惩罚,艺术史上也就诞生了又一个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亚当和夏娃受蛇的诱惑,而老猎人也被现代文明的力量所迷惑。在第一部分结尾告别主人公的时候,老猎人德苏羞涩的提出,希望得到一些武器和弹药。现代人在这里扮演了旧约里面的蛇的角色,而代表现代人古老时代的猎人却成了亚当。这样推论结果相当可怕。事实上现代文明的进展太快,使得我们渐渐丧失了人性。多年之后再次与老猎人相遇时,老猎人说自己虽然赚了很多钱,不过被一个富商给骗走了。一个现代化的富商用谎言带走了美德,一条新的会说谎的蛇再次出现。
早在启蒙主义时期我们就听到了似乎“不和谐”的声音。我们可以把其称为“野性主义”的。借由,卢梭的矛盾。就已经为我们预示了今天可能碰到的问题。理性主义和自然主义复杂的存在于卢梭的体内。卢梭期望我们可以找到一种自然化的生活,远离文明而获得自由。在19世界的最后几十年,托尔斯泰再也无法忍受资本主义的理性发展了,他进入了斯拉夫主义的边缘派。要求保留那种自然经济下的纯朴生活方式。不过上面的两个例子是发生在另一个时代的。今天的我们甚至连思考的余地都所剩无几了。20世界最后的洗牌把我们的世界彻底改变了。旧世界轰然倒地,新世界冉冉升起。
在影片结尾,老人死了。我们能做什麽呢?主人公只能无奈的选择每隔几年来看看德苏的墓地。不过在影片开头,最终恒久的结局已经展现。墓地再也找不见了。一辆运送木材的拖拉机驶过,新的城镇正在紧罗密鼓的建设。这是1910年的俄国,日新月异的变化才刚刚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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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中、苏、日之间的微妙的政治关系在这部电影中有多少体现,但抛除政治背景,这真是一部非常经典的歌颂跨种族友谊的电影。黑泽天皇这次抛弃了日本武士和国民题材,事实证明电影是具有超越性的,友谊超越了所有种族的人类情感,电影也超越了政治。
一部有关人与自然关系思考的经典之作,乌萨拉就像那个走不下船的1900,大自然无疑就是他的船,在黑老经典式的镜头和手法下,自然的美与力量表现的淋漓尽致,可惜人物显得有些单薄,冗长的剧情和无关的政治暗示确实值得诟病。
看完脑子经常会回想起德尔苏喊的“卡比当”!森林的凶险和魅惑,人心的善良和智慧,还有原始和现代的焦灼,吸引人的电影。德尔苏最后选择回归森林,和1900一样, 虔诚面对自然,把人放得很低很低。
德尔苏在城市中迷茫的时刻,军官一家没能给予他对城市生活恰当的而充分解释,让人觉得很是遗憾。但是或许,军官一家不是解释不清楚,而是他们也不知道城市生活的逻辑到底是什么。城市生活与森林生活没有优劣之分,都是去适应一个环境并最终接受时光无法阻挡的洪流所带来的命运。德尔苏在失去准星之后,出自对自然的恐惧让他无法面对自然规律,进入城市虽然延续了他的生命,但是这一段生命对他来说无疑是悲剧的。死于大自然优胜劣汰的环境中,可以说是他笃信的万物有灵和收藏了一身的自然生命对他的召唤。反观现在城市中的我们,同样也有着属于我们的规律和命运,发现规律、尊重规律、坦然接受规律赋予我们的幸运和苦楚,不管在哪里的生命都可以成为像乌苏里大森林中那样的史诗。PS我看的版本少了几分钟,可能人家说的反华的内容都在那里面了吧手动狗头
表面上是苏联情节剧,内里依然克制地遵循着西部片的叙事体,原始的精灵们自成一套万物有灵的体系,科考队用进驻的方式打破并以现代的方式重组这片土地上的规则,和西雅图酋长一样,德尔苏·乌扎拉便是林海雪原中最后的武士。
套用最近豆瓣时间线的常见论调——“这是一部黑泽明导演、苏联出品的反华电影。晚期黑泽明处于极大的自我怀疑之中,后来得到了冷战双方实力的帮助,门下狗众”。《德尔苏·乌扎拉》之前,黑泽明自杀未遂。本片拍摄可谓辛苦,苏联提供资金人马,但日方团队仅有五人,导致黑泽明暴跳如雷:怎么都拍不到满意的镜头。也不难看出,一些夜晚的篝火场景,是在莫斯科的摄影棚拍摄。摄制组开赴滨海边疆区,在阿尔谢尼耶夫到奥加取外景。两部分内容,都以队长和德尔苏的告别为终曲,在相对平淡的故事叙说中,达到一种寓情于景(乌苏里的森林)、天人永隔的感伤。赫哲族猎人德尔苏信奉万物有灵论,他常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如同全片贯穿着队长阿尔谢尼耶夫的画外音。一般说来,像黑泽明这个级别的导演,是不应该依赖旁白台词,想来是有现实拍摄的束缚。
大师之作。厚重之作。黑泽明不是我喜欢的大师,他的作品,有些喜欢,有些不喜欢。他拍的这部苏联电影是我喜欢的。影片中的猎人演得太出色,仿佛真正的森林中人。
书中的乌苏里森林、冰原和原住民生活环境重现得让人满意,但是全片用过于平静的旁观者角度来叙事,相当沉闷,德尔苏和队长都缺少深入刻划,对白寥寥无几。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黑泽明不懂俄语,和演员的交流出现了问题。按黑的武士片来说,他不该是这种沉闷风格
黑泽明是把简单的故事讲的生动质朴高明的大师
虽然他使用的工具是现代文明的产物,但是他是在大自然中生存的人,对大自然有敬畏,不会妄想人类的能力能够超越自然。
1.黑泽明五年磨一剑之作,也是他30年前就心心念念的电影,终在苏日合作克服重重困难后出炉,获1976奥斯卡最佳外语片。2.那些场外对本片的种种断章取义式的批判歪曲,完全忽视了影片核心,在影片所塑造的纯朴良善、对自然怀着敬畏与虔诚之心的德尔苏·乌扎拉面前,只是徒增笑柄。3.纵使到了他国异乡,黑泽天皇依然执守着武士片的气韵,被现代性、城市文明与奸诈贪欲所戕害的赫哲族老猎人,恰似荒原上的末代武士。4.节奏沉稳静缓,大量选用远景全景,空镜里的野外景致成为主角,人与自然时而对峙、时而和融的关系由此彰显出来。5.摄影雄浑壮丽:红枫秋叶,茅屋彩虹,日月同辉,雪原冻土,飞沙走石,苍莽密林,激流浅滩,自然的精魂凝注在一格格胶片之中。6.德尔苏的万物有灵信念,日月与动物均为重要之人。7.虎灵梦境恍若[热带疾病]序曲。(9.0/10)
【B+】黑泽明片子中最大的异类。开篇越看越像大型“人与自然”,到中间才惊觉不经意之间已经被这深厚的友情触动。黑泽明对自然元素的把控得心应手,水火雪虎,散漫的故事情节却始终紧扣自然与情谊,真正的形散而神不散。以此又同时上升到人类文明与自然的碰撞,而反思人类看似的进步实则同时在不断退化。突如其来的结局很值得玩味,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至。不过其中对中国的政治隐喻确实让人有些难堪。
黑泽明自杀未遂五年后复出的作品,在遭遇类似李尔王的人生困境之后,脱离了以前炉火纯青的舞台剧设置背景而将镜头对准了广袤的森林和冰原,阐述人与自然的关系。老猎人是物性论者,风火气水,自然万物,在他眼中都是活物,这一体悟发人深省。行进中的布谷鸟声与掘墓时的乌鸦声,依然精准构图以及布光的
一部真正属于森林的电影,一段不可思议的传奇故事。讲述了一个信奉萨满教的果尔特老猎人,那万物有灵的宇宙观,以及独一无二的生命哲学,和著名远东探险家阿尔谢尼耶夫的真挚友情也让人动容。在哈巴罗夫斯克和海参崴等地都能找到不少和阿尔谢尼耶夫有关的历史,海参崴甚至还有以他命名的博物馆。
适合一个人静静地看。老毛子和德尔苏的东北野外生存之旅,夏秋篇和冬春篇。节奏缓慢,却力道十足,黑泽明用长镜头,将东北山林的粗粝之美呈现在世人面前。也不管这片子背后的政治背景了,除了这群人的友谊令人感动之外,最令人感动的就是赫哲人德尔苏的悲歌了,某种意义上本片很像《最后的山神》。
对这样的老人,我内心无比敬仰同时又深感悲哀。这部电影让我想起《与狼共舞》或其它一些文明与原始冲突的主题。人类在不断得到也在不断失去,只能感叹和悲哀。老人属于大山和森林,已无法适应现代城市的规则。但恕我直言,到底哪个更好不可一概而论。如果老人有儿子,相信他可能更想去伯力生活。
重看。苏联➕日本阴阳人的本事,中国真应该学学。排除美学后本片所剩下的东西个人完全没法接受。被人察觉出异样是应该的,和《狂澜春醒》一样,对于民众的刻画还真是充满了上层阶级的美好幻想呢。
离开森林的猎人不如一只落水狗。毕竟为“天皇”,这种返璞归真的小故事显然满足不了一度拍出《乱》和《蜘蛛巢城》的他。影片除了刻画他所欣赏的人与自然相处的观念外,可能另有托物言志的弦外音——如果把猎人的身份换成作家,导演。这个故事就变成一个创作者在艰难的环境中原本还能如鱼得水,即使会迷路,坠河,但总能凭借猎人的敏锐化险为夷,一旦赶走了“恐惧(老虎)”,便瞬间导致能力锐减(感受力和创作力),继而进入温室(长官家),就算还能获得最好的猎枪(创作硬件),但也难逃走向某些东西的终点。处于创作晚期的黑泽明,没有选择最熟悉的题材,相反的伴着恐惧开辟了这样一块新猎场!从这点来看,黑泽明这个老猎人,从来没敢松懈过。
惜用面庞,多用躯体,少特写多中景全景远景,可能在自杀事件后导演的心境变得更为淡然从容,再加上拍摄期间经受的苦炼和修行,使影片风格质朴而博大,秉持自然本象,限制艺术加工,淡化了日本作品中较强的说教感,让一种无关利害的普世化情谊的光芒照耀并温暖着观者。笔触的详略浓淡密疏是大师之手,悠远遐思和精神纵深处的固定机位长镜头让时光在自由流淌间凝定驻留,天津老人在篝火映照下的怀乡身影蕴含人生百般滋味令人感慨万千,惊险段落如冰湖迷路割草自救和激流救援 ,节奏加快,更显剪辑和调度功力,配乐和声效对气氛的烘托也恰到好处。一直觉得将人类的恶劣心性归结为兽性是一种无耻的诋毁,这只是加倍印证了这种恶劣是人类专属,在德尔苏脸上看不到烂熟的文明的负担,纯洁的动物性使他在城市的尔虞我诈中毫无防御力。又一种高贵的动物,灭绝了
【B+】黑泽明在苏联政治宣传体系下的一部束手束脚的合拍之作。在“政治”方面,黑泽明似乎在竭尽所能的避免这方面的宣传指向,让更多的视线放在了德尔苏与苏联军官的友谊,人与自然之间微妙关系的思考等等。由于在戏剧营造等方面发挥空间不大,这部电影似乎更像是黑泽明硬实力的一个考核与证明,其镜头布局和影像元素排布的实力仍然令人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