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无法告白的——《假面》
发信人: Bergman (Ingmar), 信区: Movie
标 题: 无法告白的——《假面》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7月18日15:29:0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高速运转的放映机,勃起的阳具,两格动画片,描述噩梦的默片镜头,蜘蛛,对不知名动物的屠杀,绵羊的无辜的眼,用长钉把手钉在木板上,枯萎的森林,围墙,老妇的脸,熟睡中的小孩,手,阴道,雨中的池塘,海边的岩石……
《假面》是一个奇迹。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每一个镜头都是。
有没有过一部电影,情节简单的甚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演员Vogler突然失语,护士Alma和她搬到一个小岛上进行治疗;却能充满悬念,让观众自始至终的沉迷于每个场景不能自拔,以至要频繁的快倒,再看一遍直到每句台词每个动作都了然于胸。但即便如此你心中依然充满疑惑无法解答?
有没有过一部电影,露面的人物不多于五个,绝大部分时间只有两个女演员参与演出,其中一个只说过一个语气助词,另外一个承担了几乎所有台词;却充满趣味与性感,造就了电影史上最值得回味的演出?
有没有过一部电影,虽然只有短短八十分钟,却让你感到世界和时间都停顿了。把每一个镜头都深深的烙印在你的脑海中阴魂不散,让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面回味不已惊心动魄?
有没有想象过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或许你和我一样患上了Vogler的失语症,对这部不朽的电影只能保持沉默?
无法告白
无法告白之剧情
假如你坚称所谓的剧情存在的话,那么它的确是存在的,而且疑团重重。
最大的疑团莫过于Vogler的失语症。
影片借医生之口说出了Vogler对语言交流的拒绝:"生存是一个无望的梦。什么也别干,只是生存。每秒钟都保持警惕,注意周围。与此同时,在别人心目中的你和你自己心目中的你存在着一个深渊……每一个声调都是一个谎言,一个欺骗行为,每一个手势都是虚假的。每一个微笑都是一个鬼脸……你能保持沉默,你至少不撒谎了。你能离群索居,把自己关起来,于是你不必扮演角色,不必装模作样,不必做虚假的手势……
老伯本人的解释也是如此:
“Vogler太太渴求真理。她到处搜寻,又是似乎找到可掌握的持久事物,然而突然之间又消失了。真理消散无踪,更甚的,真理变成虚假。
……于是我觉得从我嘴里出来的每个声音、每个字都是谎言,是空泛乏味的剧作。只有一件事可以拯救我,使我不至绝望、崩溃。那就是,保持沉默。探索沉默背后的清澄,或起码设法收集还可以找到的资源。”
——摘自《伯格曼论电影》
《罗生门》所揭示出来的人性当中永恒的弱点,在假面里赤裸裸的坦陈在我们面前,不加丝毫掩饰。
另有一个解释,在Vogler的信中提到自己从Alma的自言自语当中得到演戏的灵感。这让人想到了所谓的“体验生活”。不过这种做法极端了一点,用双方接近精神崩溃作为代价和吸血鬼德古拉公爵如出一辙。
最后有一个奇特的想法:这不过是一场虚幻,Alma和Vogler本就是一个人精神分裂的两个自我。(这一想法出自Fight Club,我几乎可以肯定David Fincher在假面当中吸取了不少灵感)这种想法倒不是完全的子虚乌有,至少Vogler的丈夫把Alma当成Vogler那一段只有这种说法是能解释得通的。
不可告白之制作
“两个女人在阳光下互相全神贯注比较双手,多么性感的画面——《魔灯》”这就是假面最初的动机。艺术家的触觉往往就来自于平常人司空见惯的细节当中,缪斯女神就在那一刻眷顾了他们,于是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诞生。
导演一般会对以下几种处理方式心存忌惮甚至是充满恐惧:(1)静止的长镜头close shot。这个主要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从导演的角度来说,这种手法很容易导致画面沉闷呆滞,使电影的节奏感完全打乱。从演员的角度来说更是如此,演员的表演艺术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比演技更重要的是对镜头的感觉必须异乎寻常的好,否则这个场景将毫无疑问成为一场灾难。(2)大段的个人独白。每个编剧都不会愿意面对这样的难题,让演员面对观众傻乎乎的说几分钟话的想法简直是自掘坟墓。对演员而言就更不用说了,念台词的功夫是绝大部分演员的死穴。(即便如Nicole Kidman这种影后级别的演员念台词也不能令人满意)(3)背光的灯光设置。背光拍摄是每个摄影师的噩梦,光源的设置必须恰到好处,稍微差一点画面就模糊一片,强烈一点又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对光线的敏感程度是摄影师水平的分水岭。
这三大困境在《假面》当中被老伯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其中Alma和Vogler那一段精彩绝伦的对话戏(准确来说是一方责骂,一方聆听)更是巧妙的同时运用了上述三种手法达到了非常奇妙的效果。
一般而言,这种场景最普通的处理手法就是正反打,也就是镜头平均分配给两位对话者来反映对话内容对双方的内心造成的影响。牛掰一点的或者会考虑运用一个运动长镜头,在两个演员之间铺设轨道,然后让摄影机在演员之间来回游走。这已经是我等平凡之辈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老伯天才的手法却真正让人瞠目结舌,用静止close shot的想法已经够大胆了,他却用了前后两个静止的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close shot分别对准两位演员!更神奇的是两位演员的魅力完全驾驭这一幕本应沉闷无比的戏,其中又以Liv Ullmann尤为惊为天人,因为她充当的是聆听的角色,只能靠脸部表情演戏:低头回忆往事-对Alma的怀疑-企图否认-不敢面对虚伪的自我-无尽的悔疚-痛苦,合眼低头-崩溃边缘-厌倦和麻木。毫不夸张地说,单就这场戏而言,Ullmann单纯用面部表情表达出来的东西超过了很多演员一辈子演戏所能做到的。
老伯另一位爱将Bibi Anderson自然也不会逊色,这一段话用一种神秘的声调吟哦而出,犹如海妖的歌声动人心魄。文字实在无法描述,最好的办法时亲自领略一番。
如前所述,背光拍摄已经够困难的了,要达到像假面如此特殊的效果更是难上加难半暗的脸合二为一,成为一张脸孔!老伯御用摄影师Sven Nykvist的表现用鬼斧神工来形容毫不为过。
假面是老伯的电影生涯第二个转折点(第一个是第七封印,我自己的看法),假面以后伯格曼彻底的抛弃了作品中的宗教情结,开始了自己探索人类心灵世界当中最隐秘部分的旅程。
“我曾说过,《假面》拯救了我的生命,这话一点也不夸张。要不是他给我力量,我可能已经被击垮了。我破天荒头一遭真的不在乎电影能否被大众接受。这件事具有深远的意义。”(《伯格曼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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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假面》:沉默、面具与镜像
我知道你不再开口是因为你厌倦了你扮演的所有角色,每一个角色你都能演得很完美。但是,让你自己变得愚蠢些,邋遢些,唠叨些,不是更好吗?难道你不认为你真能再好一点吗,要是你让自己成为你自己的话?——《假面》
语言与表情
伊丽莎白不再说话了,她在区分真实与虚构时遇到了致命的障碍。是舞台生涯将她从现实生活中区隔出来,并久而久之,让她丧失了把捉真实的能力。原先在舞台通过语言和表情扮演另一个角色、充分获得非现实体验的举动如今陷于沉寂。语言如同肃立起一道屏障,将她迷失于虚假中,再也无法触碰到真实。
是假的真实取代了真的真实,是模仿超越本真。因此,伊丽莎白寻求一种能让她从真假混乱的状态中主动逃脱的工具,她找到了语言。作为沟通的工具,语言建立了个体与世界的联系,同时也将其从真实的世界中区隔出来,因为语言无非是种隐喻。它从来没能真正地触碰及现实,它以建构的方式重新塑造结构中的真实。
主动放弃语言,便意味着放弃隐喻的强力。用观察取代虚假的语言,进行真正地直观。一种失语,是对真假困境的自然回应。同时伴随语言消失的,还有伊丽莎白面部的表情。在现实生活中,面部表情的变化往往与说话举动相伴而行,话语中所曾显明的隐涩含义虽然能借由语气加强,但也可以通过表情予以传递。沉默让脸凝结为一张肖像,肖像进而成为另一种脸潜居其上的面具,这就是伊丽莎白的根本策略。
面具到肖像
表演即是在舞台上戴着面具假扮他人,或假装是另一个自己。面具遮盖了真实之脸,将自我隐藏于无形。语言的消失预示着表情的消失,脸于是凝固为一张面具。面具的独一表情(或说“无表情”),具有将任何表情凝聚在其上的能力。这是面具的黑洞作用,它形成为一幅肖像。需要观看者给予自己的阐释才能透析出肖像中脸的表情,然后获得对其的认知。这是埃尔玛不得不进行的举动。
作为护士,当她不再能通过交流获取病人的病情,便只能通过观察对方的脸来作推测。如同对一幅肖像的观看,凝固于脸上的唯一表情成了解析一切的钥匙。埃尔玛所要做的就是从伊丽莎白单一的呆滞表情中读出对方所传递的信息。于是,在这种观望上,她进入了伊丽莎白的无表情之脸所创造的黑洞中。她不得不通过进行自我诊断,生成对方之脸,然后获取一份病例报告。
这导致了埃尔玛向伊丽莎白滔滔不绝地详述自己年轻时在海滩犯下的过错。只有通过不断地讲述自己内心最为隐晦、阴暗的往事,她才能击破伊丽莎白的无表情之脸(肖像)所投射出的阴影,这是埃尔玛不得不行使的策略:在脸的黑洞中进行的踱步与逡巡,无畏的反抗。最后,观众发现迈向死亡的脚步与走向自我的步伐原来以同一节奏进行:伊丽莎白的脸和埃尔玛的脸何为一体。
倒置的镜像
埃尔玛对自己年轻时犯下罪行的叙述,就像躺在椅上的病人向精神分析师讲述隐秘的往事,并自己从中发现被压抑的症结所在。但我们不是早就发现,伊丽莎白和埃尔玛已经不再能够明确区分:后者作为前者的一张面具,伊丽莎白分享着埃尔玛的病情报告。伊丽莎白既像一位精神分析师,对埃尔玛进行诊断,同时也是对自己进行精神分析。
而在一开始的医院场景,埃尔玛是护士,伊丽莎白是病人。躺在病床上的伊丽莎白看着穿着护士服的埃尔玛喋喋不休,这是埃尔玛为了找到解决伊丽莎白失语病症的原因。而在岛上的别墅,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埃尔玛退居为病人的姿态,她不断地向伊丽莎白倾述,来缓解她因环境改变而释放的本性(她褪下了制服,解除束缚,如此她才能自由地讲起难以启齿的往事)。
在这里,一组倒置的镜像已然发生。原先护士与病人的关系,转换为病人与精神分析师的关系。岛屿的离岸性质释放了制度与身份强加的等级差别,而沉默再一次显示出自己的力量:任何本性必须首先依附于它,而无法与之抗拒。这组倒置镜像的相同点在于:无论被迫还是主动,埃尔玛都是那个言说的人。两张脸最后慢慢叠合为一张脸的肖像,这是沉默使出的黑洞作用。
沉默为隐喻
于此,沉默显示出双层涵义。第一种,也便是上面提及的身份置换。伊丽莎白在岛上占据着精神分析师的位置,他的沉默显示出了支配别人、让别人如实交代的强权。就像精神分析师聆听病人对自己症候的诊断,伊丽莎白在听取埃尔玛自白的时候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从另一张面具(另一重人生经历)中里获得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可以说,通过聆听埃尔玛的讲述,肖像形成的空白正在被填满。埃尔玛被沉默的黑洞吸收,伊丽莎白也在埃尔玛的叙述中慢慢具形。
同时,这种沉默也可以看成是对上帝沉默的隐喻。埃尔玛向伊丽莎白吐露衷曲,实际上讲述的是宗教中认定的罪孽之事,比如与陌生人群P,无法见容于教会。伊丽莎白就像告解室帘幕后的牧师,听取埃尔玛这位教徒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忏悔自己的罪过。教徒之所以会将自己的内心在牧师面前完全倾述出来,是因为牧师作为上帝与凡人间的中间人,将教徒的罪行传达给上帝,同时上帝保持的沉默在这里显示出了它的全知、全能和全善。正是祂的不言语,让人慑服。
这也是为何当埃尔玛在偷看伊丽莎白寄给丈夫的信件后,发现自己全新全意信任的人竟然将自己当成从失语症结中走出的工具,这无疑摧毁了她的世界观。如此才有了之后的报复:嫉妒与暴力。试想一下,如果教徒发现牧师也有人的邪恶心理,并以教徒告解时表达的隐私来牟取私利,这会发生什么?更何况,上帝如果具有人的人格,教徒还会相信教义吗,这必然引致世界观的奔溃。奔溃的结果是埃尔玛无力承受这种打击,只能转而让自己变成伊丽莎白,逃入实在界的大荒漠中。
上帝之沉默
上帝因为沉默显示出无限强大的力量,这可以引申到任何一种人际关系里面。面对一个权势比我们高的人,他的沉默往往能显出比我们原先所认定的更为强大的威力。朝臣面对皇帝的无言,感觉到惴惴不安的恐惧心理。他必须猜测圣上的意思,但又没有任何东西来保证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也许在上的只是一位昏庸无能的皇帝,但只要他保持沉默,就有足够的力量令臣子臣服。
同样,在一段看似平等的情侣关系中,不说话的人会让那位言说者人感觉到无言的恐惧:似乎对方已经熟知一切。正是因为猜测对方熟知,另一者才惴惴不安地生怕自己已经说错了话。因而在感情关系中,言说失去了它本来具有的效用,说话的一方将掌控权交到了沉默的对方身上。这也是大多数人无法接受冷战的原因,或者表现出土象星座的深恶痛绝。
但对土象星座们来说,沉默只是他们将自己从世界中关闭逃向内心的方式,那是不由自主的天生如此,并没有一种来自智识的心理设计,与上帝的沉默自然大异其趣。上帝虽然一直在沉默,但并不保证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我们揣测上帝的旨意,却没有任何依据。因此加予人身上的任何苦难,都被当成上帝全知全能的证明:上帝是为了人类向善,才让人类受苦。于此也显示出人类自身的受虐倾向,而这可能发生在任何一方沉默的境况中,也是伊丽莎白让埃尔玛崩溃的原因。
3 ) 《假面》注释若干
演员与护士
伊丽莎白是一名演员,每天面对无数虚构的场景,把虚假的感情“真实”地表达出来是她的天职。艾玛是一名护士,承担着救死扶伤的义务,而在这里,她更多需要去“拯救”的是病人心理上的阴暗和创伤。
伊丽莎白有一天在排演中突然失语,诡异的是当时舞台前并没有任何观众。她缓慢地转过身,从面向舞台到面向镜头前的我们,把郁积于她思绪中的困惑和痛苦抛给“第四面墙”背后的电影观众。沉默由此开始。对自我的审视由此开始。
艾玛出场时,双手背后笔直地站着,背后是肃穆的白墙,象征着秩序和规则。她对即将到来的工作有些忐忑,远不及对自己的个人生活前景来得有信心。这种忐忑,既源于二人身份的不对等(功成名就的演员 vs. 初出茅庐的护士),也源于她对沉默本能的抗拒——似乎冥冥之中,沉默会通向她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恶魔,和看似平静生活背后更深一层的不安。而后来的故事情节也印证了,艾玛与伊丽莎白接触的过程,正是她“卸下”护士这一身份角色的过程。
一名演员厌倦了自己身为演员,一名护士发现自己不仅是护士。
沉默与言语
电影最精彩的地方在于沉默和言语之间的交锋。这两者既二元对立,又同根同源。如果说,伊丽莎白的(有意)沉默是通过对外界生活的封锁而进一步接近自己的心灵,那艾玛的喋喋不休,又何尝不是对自我进行“碎片式”的解剖和挖底呢?两人只是借由不同的方式,在尝试感知和触及自身的灵魂。
与此同时妙就妙在,电影同样表现了沉默和言语之间的相互依附。沉默是言语的容器,而言语又让沉默变得更加舒坦和自然——两者间的交锋,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彼此的滋养。试想想看,如果“信件门”没有发生,她们俩这样“一说一听”的状态其实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但是,沉默和言语毕竟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是两种不同的“游戏规则”。沉默是沟通让位于自我沉溺,而言语则是在呼唤人与人之间信任和坦诚。伯格曼把这两者并置在《假面》中,通过伊丽莎白和艾玛的遭遇讲述了这两者各自的局限,而且很有可能,沉默和言语在“卸下盔甲”正面交锋的时候,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与灾难。
社会机器和规则
护士,言语,把它们两者组合在一起,背后即潜在的社会机器和规则。医院的意象再明显不过,而故事的全过程也可以概括成对伊丽莎白失语的“修复”。不管用何方式,有意还是无意,让伊丽莎白重新开口说话,重新回到演艺舞台,才是对她真正的“治愈”和康复。
言语在影片里表现为“击退”沉默的武器,而且这个武器相当“无情”,因为它更是对沉默的“不允许”而非善意的填充,而护士角色的纯洁和神圣身份也是对这种“治疗”方式的“正名”。同时,艾玛对生活和生育的态度也代表着一种“社会声音”,它是对伊丽莎白的教育,是对她个人生活中的“污点”的指控,也是对这属于伊丽莎白一个人自我之沉默的响亮反击。
然而,伯格曼并没有让影片停留在这单一层面上,叠加在艾玛打破伊丽莎白沉默之上的,是后者企图站在更高的视角对前者的“study”和冷眼旁观。且不说灵魂之间绝对意义上的沟通和分享是否可能,艾玛在看到信件前后的反差无疑反映了所谓真诚和沟通背后的脆弱,与由此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规则的不堪一击。
女性与母性
电影聚焦在两位女性,一位在婚姻生活面前看似信心满满,一位在婚姻生活之中其实步履维艰。艾玛早年果断地堕胎,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成为母亲;伊丽莎白在社会压力中生下孩子,因为她曾经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合格”母亲。艾玛向伊丽莎白坦诚自己心中的恶魔,海滩上难忘的性经历是她在婚姻大门前内心最深处的踌躇;而伊丽莎白沉默的背后,则是她和儿子之间的隔断与疏离,这个恶魔也在影片后半段被无情揭开。
在影片的不同阶段,艾玛和伊丽莎白分别被推上“审判席”,接受众人目光对自己女性和母性身份的定义和评判。艾玛讲海滩经历的那一晚和她其他的倾诉过程相比显得是那么不同,场景的明暗布光,背景的船笛声,而她和伊丽莎白的距离也被拉得很开,似乎这个时候电影已经不再呈现的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交流,而是艾玛面向所有人,面向群众和社会的无言审判。在这段自白中,她头一次具体地讲明自己是如何对即将到来的婚姻关系感到不安。
而电影末尾对伊丽莎白“缺乏母爱”的控诉,伯格曼极其自负地重复了两遍,分别从两个机位去描摹指控者的振振有词和被控者的惊惶错愕。但不要忘了她们二人也共享着女性和母性的身份,今天的伊丽莎白,有可能就是明天的艾玛。即便实非如此,她们各自的困惑和“过错”,犹疑和执着,都是对这重身份反思和审视。
镜子与脸庞
镜子和脸庞是《假面》中导演最着力表现的符号。电影开始小男孩想要触摸的女人脸庞,艾玛睡前擦脸时候的自白,两人在镜子前的凝视,以及在两段一模一样控诉时对两张脸的聚焦,和最后的“合体”,穿插着整个伯格曼讲故事的过程。而电影的名字“假面”也恰恰与脸庞有关。
脸既是个人身份,也是内在心理的外化表现,连通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情感。两张脸庞的相似,暗指两颗心灵在追逐背后的相互融合。在镜子面前,艾玛看着自己也看着伊丽莎白入神,幻想自己成为了与之相似的另外一个人。
与此同时,脸庞也指代面具,影片着力表现了两人各自卸下面具之后探索内心和自我的过程。但当面具被撕开,两张尽管相似的脸被生生拼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却感觉极其不适。或许,面具背后的“真实”原本就是这样不堪和让人后怕,因此人类太需要这样一张“假面”去面对和承担生活的重压。
电影中最惊悚的一幕,出现在艾玛差点将滚烫的热水泼向伊丽莎白的那一刻,伊丽莎白惊叫出声,尽管肉体的脸庞仍在,但沉默的“伪装”被揭穿后,等待她的是进一步的不信任和言语上的攻击。这个场景的惊悚源于更深一层的对“毁容”本身的恐惧。艾玛收住了手,伯格曼没有残忍地告诉我们脸庞尽毁之后我们还剩下什么,也许这残留的惊悚本身就是“假面”的意义吧。
参考:The Persistence of Persona By Thomas Elsaesser
4 ) 拒绝表演的表演
文/caesarphoenix
伯格曼的电影此前只看过《野草莓》、《第七封印》、《芬妮与亚历山大》。
印象很深的是看《野草莓》,我逛碟店的时候顺便买了一张,回来放着放着、看到一半觉得很熟悉,才发现自己几个月前曾经看过。《第七封印》也是很早就买了碟,结果放的时候卡了,于是拖到一两年后才看完,也不是很喜欢。
令我惊奇的是《芬妮与亚历山大》,我前段时间想自己最喜欢的电影、列了八部,它就是其中之一。这部电影如诗如戏:大家庭的历史和神秘,童年的目光、记忆与好奇,美丽的色彩与光线,繁复而又从容的叙事蕴含着惊人之美和无限痛楚,令人折服。
《曼哈顿》里伊萨克和玛丽刚认识时,玛丽大肆批判伯格曼、说他装逼又过气,(由伍迪·艾伦扮演的)伊萨克听了简直要气死、扯着翠西就跑了。事后还发了一大通牢骚,说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竟然批评伯格曼云云。
可见对伯格曼的态度简直能把艺术从业者都分成两个阵营,谈起他的影片不得不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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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假面》,这是一部很好看的影片,一来片长比较短、二来主要人物之间充满张力(护士和不说话的戏剧演员)。
这也是一部拍的很不错的影片,镜头很干净、黑白片特有的细腻层次感、光线的运用也很好、剪辑上也很独特——不同角度的人物拍摄、分割成两半的脸等等。
这还是一部实验性很强的影片,或者说玩的比较花。开头的胶片放映镜头(还插了几帧的单幅影像——阴茎)、动画及早期滑稽片影像、靠近结尾时插入的电影工作人员的俯拍工作镜头、及以胶片放映结束结束全片,可以看作提醒观众“我们在看电影”、电影不过是一格格的胶片,它是由人编排制作的。屠杀羊羔、钉穿手掌等残忍的镜头,也许有着神学意味、或只是提醒现实中的恶。
男孩一开始看到的那个由模糊变为清晰、但形象又在改变的脸(母亲的脸),是对影片发展的暗示,预示着护士和演员在相处中同一。
回到影片的主要内容,伊丽莎白(演员)应该有三次开口说话。一次是护士告诉她自己在海滩的纵情经历后,伊丽莎白要她不要睡在桌子上,夜晚伊丽莎白来到护士的房间(伊丽莎白处于极为明亮的光线中)、两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密,不过第二天伊丽莎白就对这件事情摇头否认了。第二次是两人发生争执,护士要用开水泼伊丽莎白,在恐惧下她要护士住手。
第三次是护士要伊丽莎白重复自己的话“没什么”,在此之前护士将伊丽莎白的内心隐秘道出、发生了近乎癫狂的冲突。
非常有意思的是影片的安排,伊丽莎白为了避免撒谎、言不由衷,选择保持沉默。护士在照料她的过程中对她无比信任,在极为放松的状况下道出了内心隐秘,而这种内心的赤裸,一旦发现被背叛(伊丽莎白写给医生的信)就极难以忍受。
滔滔不绝的护士、从不言语的伊丽莎白,两人仿佛互成对比,最后却走向同一。正是由护士道出了伊丽莎白不愿意面对的内心隐秘,这段连续放映了两遍,第一遍是伊丽莎白的表情、第二遍是护士的讲述。
非常有意思的是,作为演员的伊丽莎白放弃了表演,她甚至放弃了言语,她尝试将自己封闭于内心找到真实。而护士则在环境的潜移默化中完全的信任伊丽莎白,从而真实的道出隐秘。
而处于封闭中的伊丽莎白所不敢直面的心理真相,最终还要靠护士的口道出。
这部影片很好的解释了“表演是人的本质属性”,表演是不可放弃的,无论是沉默还是言语,都是表演的沉默和表演的言语。如果想要坦诚的交流、面对自己的内心,则需要竭尽全力的表演真诚——只有表演的真诚才是真正的真诚,一切逃避只会令生活走向愈加严重的虚假。
而出于社会舆论去怀孩子、怀上了却希望他是死的、生下来又畏惧被他所爱,都指向“自我中心”和“社会意见”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以及人的永恒孤独。对孩子的厌恶同时也是对自然的拒斥,伊丽莎白在沉默中表演一种非人的冷漠。
而在影片的最后,伊丽莎白躺在病床上,护士坐上汽车离开了海边别墅。而看不清母亲形象的孩子、播放结束的胶片则给予了影片更大的空间。
5 ) 沉默的虚妄
在拍完假面后,伯格曼说,他破天荒的第一遭一点也不在乎电影是否会被大众所接受。他要完全的随心所欲的拍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了。这是否意味着,他留给我们的路口更加狭窄,我们很可能在通往胜景的路途上被艰险的环境所吓倒。然后反反复复,无功而返。
其实我以为尽可以凭借着最单纯的心去接近他。艺术家是否只意味着,比普通人多一点敏感,多一点怀疑,多一点好奇,更迫切的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呢。在《伯格曼论电影》里他讲到,小的时候,不管完成什么,他总有强烈的要炫耀的冲动。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他甚至不惜编造瞎话。但这很容易被戳破,他又因为这陡增的质疑而更加难堪,于是索性与世界隔绝。但这沉默与世界的关系应该是更加的剑拔弩张,以虚妄的沉默与这个世界抗争,多少类似于《假面》里的厄尔曼。艺术家,他们就是,更强烈的想要了解世界和自己,然后影响这一切。
影片的开头,是一些非常怪异的镜头的拼接,耸立的生殖器,曝光越来越厉害的灯泡,各种各样的线条和数字,配上高昂和尖利的音效,让人眼花缭乱。再后来音乐轻快了一些,出现了一台放映动画片的简易幻灯机,伯格曼小时候曾经非常喜欢这个玩具。不知道在此处我们能否理解为是伯格曼的自指。这是一场,完全由他所带领的,关于沉默的质疑和叩问之旅。
接下来是一些更让人不舒服的镜头,活动的骷髅,毛发毕现的张牙舞爪的黑蜘蛛,以及一只被屠宰过的绵羊的头,正在由一只手,不停的压榨它的鲜血。淋漓的或者撕开了外衣坦诚的正视自己,也是一件让人觉得痛苦或者难受的事情。自媚,或是自以为是,自恋,伯格曼在一开始就警告了我们。
正片开始于精神病院长的办公室。比比安德森,一出场便处于一个别有深意的构图中。她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这个门与墙壁的接缝非常明显,使比比就像呆在一个框子里,或者是一个舞台上,她处于被观看的,被研究的地位。然后是院长的叙述,但是我们看不到她的脸。她冷静的向比比布置了她的新的工作,是关于一个突然沉默的著名的演员。在这部片子中,院长扮演着类似全知或者审判者的角色。她撕破了厄尔曼关于沉默的斗争,但是又和比比不同,比比对厄尔曼的种种质问和攻击,同时也指向自身,所以她们最后融为一体。当自己把自己划伤后,我们总是可以环顾四周,然后趁没有人的时候迅速的低下头舔舐自己的伤口。而当这一切,因为自己的歇斯底里或者愚蠢被划破的过程落到别的旁观者的眼睛里,一切便显得格外残忍。
厄尔曼的病房布局也格外简单,当她们分别以护士和病人的身份出现的时候,她们身后的布景总是格外的简单。她们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局限,直到她们到了海边的度假屋后,当他们逐渐交汇相融后,布景才开始复杂起来。之前她们总是处于充斥了线条的背景里。
剧中有几次非常规的镜头,厄尔曼,或者是比比安德森,常常给人直视镜头的感觉。十二分钟的时候比比边往脖子上摸润肤露一边冲着镜头外并不存在(或者是我们?)的听众叙述着她对于和卡尔亨利克未来生活的幻想以及对厄尔曼的疑惑。她假想了一个听众,一个会倾听着而且认同她的听众。评价和略感兴趣的分析则意味着智慧上的优越感,所以在后来当她看到厄尔曼的信时会如此的愤怒。
在她倾诉的时候她以为沉默代表理解和宽容以及友爱,而她发现这一切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别有深意的沉默成为最强大的武器。沉默意味着神秘,你甚至无从下手去攻击,当你因沉默表面的和善而放松甚至过分的裸露自己,羞愧的感觉会接踵而来。
厄尔曼和比比第一个合二为一的镜头在比比向厄尔曼倾诉了自己堕落的生活后的那个夜晚,厄尔曼来到了比比的房间,两个人脖颈缠绕,宛若合二为一。但这个时候,她们两个的相合,只是表面的现象。我们可以注意到,在比比向厄尔曼倾诉的那场,她为了找火柴做坐到了一张桌子上。桌子在一张凸起的台子上,前景是四根柱子,将她框起来。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构造好的舞台,而厄尔曼则像观看一场演出一样凝视着比比。她们都未真实的认识到沉默的意义。比比将沉默视为了巨大的安全和爱,而厄尔曼却以为沉默真的使她达到了对抗虚假的目的。
而在影片的十八分钟,全知全能的院长就说了这么一段话,你以为我不明白吗,无望的噩梦,不是表面上的,而是本质上的……别人怎么看你和你究竟是谁……自杀,那是不可思议的,你不能做到的,但你可以沉默和静坐,这样至少你不用撒谎,你可以把自己封闭起来把世界关在门外,这样你无需扮演任何的角色,做任何虚伪的表情和手势。你是这样想的,但世界是残酷的,你的藏身之处并非密不透风,到处都充满着生活的骗局。
院长的谈话恰好印证了在影片的前半截,看到印尼和尚自焚的电视图像时厄尔曼是那么的惊恐和绝望。她意识到她自己不可以,她没有能力或者勇气采取这么极端的抗争的方式,剔除生命中所有虚妄和假象的方式。那么,她沉默的抗争,是不是本身就是另一种虚妄呢?
你的藏身之处并非密不透风,当比比端起滚烫的热水时,她终于惊惧的叫了一声,不要。太久没有使用过语言,以至于这一声是如此尖利和刺耳。在此后,算作厄尔曼向生命做出屈服后吧,影片中的打光方式出现了一个重大的变化。比比或者厄尔曼,她们的俩总有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也是一个她们逐渐融合的过程,进一步的融合。
“争吵是双重的独白,独白来自两个方向,一个是伊丽莎白沃勒,一个是艾玛护士。”也就在这一段,伯格曼拍摄了一个震惊电影史的段落。他把比比对厄尔曼的那段剖析放了两遍,只是一遍拍的是聆听时愤怒而复杂的厄尔曼的脸,一边是句句逼问的比比,而在最后,他直接把她们两个的脸各取一半合在了一起。真是一个让人胆颤心惊的段落。
影片将近末尾的地方,比比和厄尔曼剧烈的厮打,但到了病房中,二人又采取了一个合二为一的姿势。这是一个和解的姿势,和世界的姿势。放弃了形式上的抗争,在形式上我们是难以和世界抗争的。相比世界,我们的一切都渺小,微不足道,刻意而且假模假样。
自从《假面》后,伯格曼终于放弃了对宗教的探索,而改以对人内心的探索,因此,这也是一部对伯格曼,对所有伯格曼的观众来说意味深长的电影。
6 ) 每个人真的是一座孤岛吗?假面的精神分析
看完《假面》记录一下观影体验。虽然有很多大佬珠玉在前,但我还是想从几个方面谈谈自己不同的感受。前几个月刚好学习到了拉康的凝视和镜像阶段理论,看完《假面》发现与该理论无比契合,进而通过这种理论来理解这部电影。
先提出两个观点:
1.精神分析最大的发现就是主体的分裂,分裂为意识和无意识。在语言的维度内,这种分裂表现为陈述主体和言说主体;在视觉领域中,这种分裂表现为眼睛和凝视,意识层面上的活动就是一幅图画。
2.“镜像阶段”理论婴儿在6-18个月看到了自己镜子中的形象过程,并指认其为“我”,镜像阶段是“主体”形成的过程。而镜像理论的悲剧性表现在:混淆自我与他人,混淆真实与虚构,认识到自己和母亲不是一体这个事实(恋母情结)
通过以上两点来分析会让影片变得更易理解一些。
影片在开篇和一些蒙太奇段落穿插了孩童隔着镜子去观察、去尝试抚摸另一半的母亲,我想这也暗示了阿尔玛在影片中精神状态的走向。
在阿尔玛的自述中,堕胎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个秘密她从未说出,直到遇见了伊丽莎白。相反,伊丽莎白则是在孩子认识到自己和母亲并非一体之后,果断脱离了母亲这个角色。在影片中,阿尔玛和伊丽莎白分别作最纯粹的倾诉者和倾听者,两人开始了精神层面的单方面渗透。 阿尔玛开始把伊丽莎白作为“母体”看待,伊丽莎白也抓住这个机会,进一步影响阿尔玛,把其当做又实验品,重新扮演母亲的角色。阿尔玛因此一步步的混淆了自我与他人,混淆真实与虚构。
影片中后阶段伊丽莎白的丈夫出现了,他不停地对着阿尔玛呼唤着伊丽莎白的名字。这时候精神层面的主观开始影响现实。
结尾处伊丽莎白没有出现,而阿尔玛撩起头发,拿起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独自乘车离去。(我认为撩头发是伊丽莎白的精神渗透到阿尔玛之后给阿尔玛带来的精神烙印)
自此两人完成了某种程度的融合,阿尔玛自此带着伊丽莎白的镜像存在下去。
总的来说影片的基调是形而上的,运用了大量的特写镜头、人物的重叠构图、双重凝视,直指内心。
最后我想提出一个疑问:“每个人真的是一座孤岛吗?”
两人的关系可看作是所有关系的一个总结和缩影,具有强烈的普世性,痛苦是人生的本质,精神炼狱是最终归宿,当假面脱落,外在崩塌,影像重合,一度无限接近的她们必然再次疏远;电影不是一种记录,而是一种梦幻;“我的电影从来无意写实,它们是镜子,是现实的片断,几乎跟梦一样。”
野草莓之后我就做好了准备不会喜欢这部 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喜欢 和支持此片的同学们大撕了一场。我承认这部在技艺上非常高明但恰恰就是这种高明毁了电影 过度的炫技和象征符号堆砌看来真的很对知识分子的口味 加上点越南战争自焚的和尚和奥斯维辛的犹太小男孩就高潮了 但可惜你们没一个人真的care这些人 这些受着苦难的人就是你们北欧中产小资的精神阿片罢了 闭上嘴就沉默了?你张着嘴也没有在说有意义的话。整个片子就像是大型沙盘推演 大型影音思想实验。这跟我非常喜欢的莎翁式的人文主义伯格曼正好相反 disembodied private psychological。可以读小说念诗歌观戏剧甚至看电视都不会比你电影差 伯格曼在66年意识到了新媒体对电影的超越故而将电影完全向前者打开 但不受人完全控制的电影也因此没了/从电影史开头就是要跟电影无关了 直接是对电影的反讽
故事很简单,主题深刻且沉重;表面很平静,底层汹涌而震撼。我也是暂时的失语者,但只是暂时,我还继续说话,因为我无法摆脱现实和人群。
伯格曼要是都跟这一部或者[野草莓]一样该有多好啊!这一部形式主义完全不输法国佬,虽然主体部分是舞台剧,但是通过伯格曼式的“特写”营造了只有电影才能达到的惊心动魄的效果。当然,根据最新版伯格曼身世的八卦,这部影片完全可以看做是他对得不到的母爱的执念渴求,以及试图给出的解释。
上影节第一部伯格曼,开头竟然还有伯格曼本人的导赏,惊了。。大师说了两个关键点:1.开头的四分钟很难懂,要当成音乐来理解;2.拍这片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在担任皇家剧院院长时要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内心有太多怒火。也就说所谓的假面和真实的自我。有了这这两句话,相对就好看懂很多了。
从来没有一部电影会让我莫名其妙的去关注和记忆每一个镜头。这是一部很形而上的电影,包括了哲学和心理学。我的理解是一个演员分裂成了两个人在体验生活和对付生活。
2018上海电影节第一弹,放完全场鼓掌,好像都看懂了似的🚬
这确实是一部为了电影才能构思出来的电影
Persona,假面的告白。 她把自我当做他者,把死亡当做生命
英格玛·伯格曼代表作,也是其生涯转捩点。影片撕裂了时空,暧昧模糊,庞博多义。首尾迷幻蒙太奇-放映机,钉手掌,内脏,男孩抚摸眼前巨大模糊的女性面孔;沉默与滔滔不绝;美妙的4P独白(忆及戈达尔[周末]);沸水威胁与玻璃渣恶作剧;无缝叠置的脸庞;重复诉说的话语;矛盾;痛苦;语词之虚空。(9.5/10)
A+ / 私影史TOP3/明明是恐怖片/画面中人物的锐角与钝角关系/人像的仿真、对称与重叠/演员对摄影机和第四堵墙的挑战/胶片的断裂与电影的死亡/像是博格曼精心布局的装置艺术★★★★★★★★★★★★★★★★★★★★★★★★★★★★★★★★★★★★★★★★★★★★★★★★★★★★★★★★★★★★
一个人若想绝对的诚实,就要有基督和自焚僧人般决绝的勇气,要战胜自己喊“不”的本能恐惧,敢于直视血淋淋的枪口,至少是一锅迎面而来的热汤。可惜,诚实万般不易,恶念却一直蛰伏在潜意识当中从未消失。伯格曼首先是个道德家,他相信伤害和侵犯是天性和本能,而那张假面,未尝不是人类社会的保护罩。
必然聯想到《內陸帝國》,但更多想到的是《神祕博士》196集Midnight:一頭有聲無身的怪物藉由複誦人類的話語,一步步變成同步發聲;待怪物比復誦對象更快講出相同的話,怪物就會發動寄身,就此用對方的外貌過活。因為顯而易見地,「她」早已藉由模仿由內而外掠取了對方窮餘的心智,以至靈魂。
假面双生花穆赫兰道...首先,是受够了西方人幼稚的二元结构。其次,表达不出就捶桌子、就不说话、就一惊一乍、就引老片子、就扎手心、就拍得很美、就调动性爱元素、就激化人物关系,要么歇斯底里,要么用形式放肆厥词,导演真是任性。好的电影超越个人的情绪和境遇,能用一句台词代替一场死亡。
非常终极的电影体验。视、听、抽象与现实的结合、恣意的剪辑以及演员的演出都非常登峰造极。但同时又想到,伯格曼应该是一个一直试图拒绝、逃避现实世界的人
搏击俱乐部的大鸡鸡。今敏的精分演员。索拉里斯的海边别墅。穆赫兰道的双女之梦。实体化的心灵舞台。独角戏。极简的布置,室内剧感。海边的奔走长镜。叙事过于碎块化。看的第一部英格玛·伯格曼,太多可作起源性的符号参照解读,先行作个四星基准。摄影让人惊叹,忍不住再加一星。
Stop Talking,沟通从闭嘴开始
二刷,一刷时颇为懵懵懂懂的想法淡了一点,取而代之是一种无以言语的悲哀。伯格曼的镜头像一双凝视的眼睛,看着这虚伪的世界。伊丽莎白用失语想脱掉假面,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还是带上了新的假面,并把精神上的假面实物化(就是艾玛护士)。人就是如此的悲哀,在不同的时间,空间,虚伪是人的本能。军队用维护和平的假面发动战争,世人用关爱的假面落井下石,最后导演把拍摄架都亮出来,仿佛告诉观众,这一切其实,也是我的假面。最后竟然只有男孩的母恋之情貌似是真的。真是“五蕴皆空”啊,哀哉!
第一次看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这是一部最神秘、最复杂、最富于哲理性的影片,它的主题灵感来源于斯特林堡的舞台剧《强者》。根据人类的面孔或者说人格面具具有既揭示又遮掩的特征,并通过有声台词和面孔进行互文,重新讨论“俄狄浦斯”情结、血缘关系、阴影原型和人格面具等问题。影像如梦幻般,叙事如忧郁般。伊丽莎白沉默不语与艾玛的喋喋不休形成强烈的反差。两人镜像重合,穿越想象界、象征界,对实在界的认知与把握。伯格曼在完成艾玛的转变与伊丽莎白再开其口的过程中,使用脖颈相交、面孔并列的画面进行隐喻和象征,意味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也就完成了荣格的“I+We=Fully I(我+我们=完整的我)"的集体无意识模式。
从《第七封印》《野草莓》至此,没有一次能挤出点滴感悟,每次看完伯格曼,都想找部通俗大片当脑白金补。这部晦涩程度更甚,却有了胜于上述两者的画面,那种无所适从又难以抽离的恐慌和迷幻气息,是神级的视与听浪漫交配的惊人结果,不明觉厉。以及,我就不信演员知道自己在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