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靡菲斯特》,一直以来都想码个千字文,却也始终没有动笔(敲键盘)。个人观点,同类时代背景的电影作品,沉重悲情之余,有时也失之于简单化、标签化、乃至实质上的束之高阁。仿佛纳萃的兴起无有前因后果,只见一团黑雾从天降,奥地利就出了个翻天覆地的二等兵;而德意智人民或是耳根子软,或是不善思考,或是存在阅读障碍(最好让别人念书来听),总之就是被胖子瘦子小胡子给忽悠了。一旦这些被暂时迷惑的民众多读了几本诗集、或者骑马时见到锡伯来人被涂炭的惨景,便会涤荡出慈悲心,以各种方式庇护弱者(能开工厂做生意优先),直至胜利的到来。
相形之下,《靡菲斯特》所刻画的就显得普遍一些。诸如此类的故事,这边有,那边未必就没有;以前有,将来未必就不会有。
主人公亨得里克-霍夫根,汉堡演艺圈三等俳优——确实是三等,刚开场时连龙套都没跑上,一个人缩在后台化妆间里发飙。此君相貌中等偏上,算不得玉树临风,好在嘴巴够甜,讨得动女生的欢喜,私生活不算检点,不过放在艺能界也不算太大的毛病。
在时代立场上,引此君的原话,“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佐派为荣”。他的哥们沃尔里西斯是“海燕”剧团的掌门,受其影响,霍夫根同学在玩骑士贵妇剧之余,也时不时参与个现实剧,刻画一下吃不饱饭交不起租含辛茹苦窝窝囊囊的芸芸众生。但于戏剧本身,布施维克题材掩盖不住小布尔乔亚的本质,霍夫根同学自以为是自说自话自我清高,演戏只看内行外行不看雪统出身,平素喜欢沉浸在——用在剧团里跟他互轻互蔑的那个米克拉斯的话讲——“锡伯来味儿十足的环境里”。
后来霍夫根同学结识了文艺世家出身的戏剧爱好者芭芭拉。他爱她,当然也爱她的父亲和祖母。沿着裙带,霍同学跳槽到了柏林大剧院,一步一步兑现着自己长久以来被埋没的才华。不过就行业本身而言,此君尚在准一流处徘徊,离飞黄腾达仍有距离。才华毕竟不是垄断商品,排在他身前的资深艺者也是人头攒动。
目前为止,这个故事一切正常,不励志,也不鸡汤,霍夫根这样的形象,于普通人而言并不离奇。
问题在于,这是黑云压城的30年代初。
对于纳萃的本质,霍夫根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所以谈不上曾经被忽悠。虽然有私人恩怨纠缠在内,但他对于食物链下游积极加入锅社,投去的是斜眼。相比之下,芭芭拉一度还以温和的口吻对米克拉斯投靠纳萃报以理解:“米克拉斯很可怜,没钱,也挣不到钱,你们对他又很不好,这样他就需要有个依靠”。
霍夫根的观点则冰冷得多:“所有纳萃份子都是硫氓。别沾他们的边,会弄脏自己。”
不过不久之后,这个观点就得到了更新:“他们当中也有正派人”。毕竟,那帮人已经不是吴下阿蒙。
收音机里传来那个小胡子歇斯底里喊声的时候,霍夫根同学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他是有灰厉史的人。即使演艺生涯从到柏林开始算,他也在柏林工人聚会上喊过“今天偶不是大剧院的演员,偶是你们的同治”,他也演过一战大头兵,说不定会由此被人扣顶大帽。所以在同行跑路成风的行情下,他也犹豫过,也顺着奥地利意大利匈牙利兜着圈子。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孤身回柏林。
台面上的理由还算充分:芭芭拉这样的在外混口饭吃问题不大——音乐,绘画,雕塑,或者耍猴拳跳铁管舞,属于四海皆通——吃语言饭的就难得多。
台底下的理由,一是因为挑战与机遇并存:原本排位在他之前的大物们已被消去了不少,现在是他熬成婆的时候了(“让轻视偶的人去哭吧”);二是因为有前闺蜜带话过来:那边一时缺人,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当然了,实质的理由是,放话的那位叫洛特-琳登塔尔,当朝太尉的亲密女友。她排的一出3俗戏找不到合适的搭子,就想起了舞台上下演这类角色全都得心应手的霍夫根。至于一些条条框框,跟太尉嗲一下就可以了——再硬条的规矩,也会受制于柴米油盐这类琐碎的刚需。
“戏剧是偶们这类人的晴雨伞,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需要注释的是:霍夫根同学当年在汉堡随意划胖的时候,曾经口无遮拦地嘲讽过这位琳登塔尔女士是雌牛,还是当着干架对头米克拉斯的面。现在看来,影片后段米克拉斯思路抽风找霍夫根签联名状,已任大剧院掌门的霍夫根转手就向官服告筏米克拉斯涂膜不归,究其根源,未必只是因为平日里那些鸡零狗碎。
对演员来说,演戏是天职,即使当上柏林大剧院的掌门人,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一路高升的霍夫根同学其实人品还算不错。虽说告筏米克拉斯算是一枚污点,但毕竟出于自保。像米克拉斯这样的锅社老成员,在社会低层滚爬得过久,执念已深,不能及时转变念头,总觉得锅社上位之后的所作所为,是在背弃当初的承诺,由此便滋生出事端来。再加上交通意识淡漠,喜欢在高峰时节去森林里乱穿马路,就这么一走不回头。
除此以外,就只剩了好事。霍掌门为人低调随和,关心员工冷暖(当然偶尔也会发飙);他不爱财,有时会掏钱请阿姨们喝咖啡(当然本人并不作陪);他很风趣,会用方言来跟众人拉近距离;为剧院他小心翼翼,如果发现什么不好的纸片,会从练功房捡到化妆间,到观众席,直至洗手间的每一个蹲位,甚至在将纸片烧成灰之后,依然谨慎地将灰烬用报纸包裹起来,放进衣服口袋。
而更难得的,是霍掌门对待木又力的态度:这玩意儿能害人,也能救人。凭着跟太尉的交情,他一度保下了好友沃尔里西斯,也在不损己的前提下为剧院员工提供庇护。他不信纳萃那一套——“偶没宣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他也知道纳萃的统冶不会长久——“谁都应该把文化遗产保留到未来”,作为专业人士,他也没有强装一片莺歌燕舞——“聘请演员不看才能,只看出身,找来的大部分是蠢材“,通嘚过的剧目愈来愈少(席勒的强盗和唐卡洛斯都被砍了),真不知道还能演些啥。
“这年头,朋友难交啊”。
由此而言,在巴黎咖啡馆与前妻芭芭拉重逢时,她的那句指责多少有些苛刻:“你救过多少人都一样,只不过是在你朋友面前做个友好的姿态”。他的确是在用做好事减轻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不过客观来说,没有他,那些人只会更惨。实事求是,他比坐在咖啡馆里口水飞溅的理论家高尚。
不过话讲回来,他确实只是在橱窗里替他们装饰门面。艺术不是空中楼阁,到头来也极难独善其身。
在跟芭芭拉见面之前,霍夫根先去见的是长久以来的地下情人朱丽叶,他跟这位黑人姑娘的相处或许是他最释放力比多的一节——国内公映版删去整条线,不过大可不必用猎奇的心理去看,某种意义上说,演员是离疯魔最近的职业。
他跟朱丽叶的这段隐秘,总归瞒不过太尉府的探子,由此也导致在太尉心目中被大大地扣分:“这是耻辱,靡菲斯特”;“为了你,要对她采取搓施”。求情之后总算留了一条命,却也是解送出故土。后经巴黎一别,不知余生是否还能得见。
影片末尾,霍夫根的好友沃尔里西斯还是被太尉府的人给带走了。霍夫根一如既往打算凭自己在太尉跟前的面子解决问题,临了却被狠狠地灌了一口辣椒水——太尉拍桌子瞪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滚,你这个戏子。”
几天后得知,沃尔里西斯被自裁了。
兔死狐悲。霍夫根哭了。
庙堂之地如何会有对等?太尉如何会同一个戏子平等交流?霍夫根这些年是充气充过了头,忘记了自己演靡菲斯特时念过N遍的台词:任凭你戴上浓密的假发,任你脚下踩着及膝的高靴,你将永远还是,还是你自己。
1.
男猪脚Hendrik Höfgen,纳粹时期的德国演员,因演歌德的《浮士德》里魔鬼梅菲斯特一角得到纳粹首席部长的喜爱,从此一路低眉顺眼追求名利。我只能说演Höfgen的那哥们演得实在好,尤其是那种软弱谄媚简直浑然天成。
舞台上,Höfgen将梅菲斯特扮演的出神入化,一种神圣的邪恶的化身,暴戾乖张,无所顾忌。舞台下,当他第一次见纳粹部长头头的时候,就已被看穿,现实中作为他本人,目光柔和,握手软弱无力。一种矛盾,舞台上表现精神和力量,现实中却是软弱的。那个场景中,Höfgen带着梅菲斯特的全套装束,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对着纳粹部长点头哈腰谄媚卖笑的魔鬼梅菲斯特。
自那以后,纳粹部长似乎再也没有称呼过Höfgen的名字,一直叫他梅菲斯特,“我亲爱的梅菲斯特”。到底谁才是梅菲斯特。
2.
歌德的《浮士德》里,梅菲斯特作为一个魔鬼,说他邪恶不如说他邪乎,不受任何道德约束,但其实并不让人恨,有时说出的话粗俗下流,但话糙理不糙,是最为真实通透的道理。他代表一切形而下,一切权利物质浮华感官享受,一切否定。别扯什么哲学世界观社会批判,什么人性,什么念天地之悠悠,什么伤春悲秋问世间情为何物,都是无用理论。如果他有原则,那就是,今日有酒今朝醉,今日有妞今晚睡。
别说梅菲斯特想尽办法引诱浮士德堕落,浮士德在形而上的对大宇宙小宇宙的思考里搞到自己想自杀,走出书房与魔鬼同行,用灵魂做赌注,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梅菲斯特是一个魔鬼,但他又不是那个撒旦,他似乎只是被天主创造出来的一个有万能法力的小丑,长着一条羊腿,坏笑着引诱人类犯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梅菲斯特,唯一不同的是他住在心房第几层,会在什么时间出没,是谁引领谁。其实一路上只有一个人,是自己在与自己纠结。《浮士德》里天主说:一个善人即使在他的黑暗的冲动中,也会觉悟到正确的道路。(Der Herr: Ein guter Mensch in seinem dunkeln Drange | Ist sich des rechten Weges wohl bewußt.)当浮士德最终对某一个瞬间呼出了那一句“逗留一下吧,你是那样美!”交付生命于梅菲斯特,他随魔鬼下地狱了么?当然没有,他还是进了天堂。梅菲斯特早就说过了:你是什么——终归还是什么。
3.
回到那个问题,在这电影里到底谁是梅菲斯特,其实说到这里根本没必要深究了。谁都可以是梅菲斯特,谁又都可以是与梅菲斯特同行的人,仅看此时谁占主导。
纳粹上台那一刻,所有人的立场其实已经都明了了。在大家都赶着往外逃的时候,Höfgen反而独自从国外回到了德国。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演员,认真排练,背好台词,上台演完,回家睡觉,满怀对表演艺术的热爱,这就是全部了,觉得自己与政治上发生的一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当他回到德国主动要求去演梅菲斯特的时候,就已经与魔鬼为伍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作为一个德国演员,他不能离开,他需要自己的母语,需要这个舞台,需要懂他的观众。看上去,这是一个为了艺术追求所作出的无奈选择,但当时他比谁都有机会做其他的选择。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扮演梅菲斯特,选择了跟随魔鬼。
纳粹是魔鬼,Höfgen第一次见到纳粹部长头头,便是如上所说的软弱讨好,卑躬屈膝,他没有与魔鬼同行,并不像浮士德那样将梅菲斯特当仆人一般呼来唤去,而是跪倒在魔鬼脚下一路乞讨。
回头看,不管是纳粹前还是纳粹后,Höfgen始终是在不停地利用女人和投靠权力地位,凭着自己的一些才华和热情,谄媚着一路攀爬,却每每都是做出一种别无选择的姿态,叨念着自己“只是一枚小小演员”。一方面,他出卖同行保全自己,另一方面又不顾自己,利用纳粹部长对他的偏爱,保护着情人、朋友和下属,所以,他本性不坏,而是处于一种矛盾统一中。当最后一次为朋友向纳粹求情的时候,部长带着厌恶喷出那句“滚,你这个戏子!”彻底的让Höfgen达到了和谐统一,他对自己的评价没错,魔鬼也这样认为,从开始到结束,他只是一枚小小演员,一个戏子。
绕一圈,又回到梅菲斯特的那段话上,“你是什么——终归会是什么。且戴上用无数鬈发编成的假发,穿上一码高的靴和袜,你是什么——终归还是什么。”(Du bist am Ende – was du bist. Setz‘ dir Perücken auf von Millionen Locken, Setz‘ deinen Fuß auf ellenhohe Socken, Du bleibst doch immer was du bist.)
4.
题外话。按照Höfgen的说法,他是一个德国演员,他需要能说母语的舞台。纳粹部长是懂得他表演艺术的人,所以他要留在懂他的人身边。这是当他的妻子和朋友纷纷逃离德国,他卖笑卖得如履薄冰也要留下的原因。我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留在第三帝国的艺术家大师们,也会抱有这样的想法。纳粹首领们是很有艺术素养的,客观来说谁也不能否认。那些大师是不是也是为了艺术而委曲求全,是不是只要是懂得他们艺术的人,是天使还是魔鬼,都不重要。这个我没研究过,不晓得。
不说大师了,就说第三帝国前后的普通德国人。不管是烤面包的还是造飞机的,他们有选择的机会么?有啊,纳粹是他们自己选的。当然了,梅菲斯特进浮士德家门的时候,是先装成一条鬈毛狗的。当梅菲斯特成为了梅菲斯特的时候,浮士德还是带着灵魂跟他走了。但他是什么,终归还是什么。
天主说,人生只要努力,犯错误总归难免。(Der Herr: Es irrt der Mensch so lang‘ er strebt.) 梅菲斯特说,如果你不走错路,你就不会明白事理。(Wenn du nicht irrst, kommst du nicht zu Verstand.) 天主和梅菲斯特看上去意见蛮统一。德国人是不是就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只不过犯错跟了魔鬼走了一段,但他们是什么,终归还是什么,谁不曾是魔鬼。高傲顽强的日耳曼人,支持希特勒的是他们,打仗的是他们,战败的是他们,战后重建把废墟又变回强国的还是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今天看到一句话说的挺好,德国是个奇妙的国家,她要么考问世界,要么拷打世界。德国是一个令世界难以回避的严酷难题。
题外话结束。
5.
这部电影是改编自德国作家托马斯.曼Thomas Mann之子克劳斯.曼Klaus Mann的同名小说。
1933年希特勒上台了,Klaus Mann作为反纳粹作家开始流亡了,先到了阿姆斯特丹。1936年写成了<Mephisto>一书。出版以后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这是一本学名为“影射小说”通俗说法为“8卦小说”的小说,影射了当年给纳粹干活的德国演员Gustaf Gründgens,大家还都没说什么嘞,Klaus Mann心急火燎先在报纸上登了一篇“必要的声明”题为《不是影射小说》,好吧,之前不知道的现在也都知道了,德语里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说?
当初编辑下达任务让Klaus Mann写本小说,Klaus Mann本来想写200年后的欧洲(穿越文?科幻文?),后来他的一个朋友提了个坑爹的建议,让他把Gustaf Gründgens艺术加工一下,写成一个同性恋,在第三帝国里追名逐利什么的,既批判社会,又有讽刺意味,多好。
Klaus Mann觉得这主意灰常不错,但是默默地把同性恋这一条去掉了,毕竟他影射的是他前姐夫,对啊,那么多红人,这倒霉的Gustaf Gründgens怎么单单就被瞅上了呢——Klaus Mann的姐姐Erika Mann与Gustaf Gründgens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1929年离婚。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Thomas Mann及其他的一儿一女Klaus Mann and Erika Mann,这一家子基情四射,把各种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搞得有声有色,都不是省油的。
6.
最后整理一下片子里出现的《浮士德》的片段。其实,这每一段,都挑选的别有深意。简短的对话其实是省略了很多原文。这里没有抄电影字幕,是抄的绿原翻译的版本。读来读去还是隔靴搔痒,《浮士德》真的是不可翻译。
[片段一] 《浮士德》悲剧第一部:书斋(二)浮士德与梅菲斯特打赌之后的对话
(电影中是舞台上的正式演出)
梅菲斯特:血可是一种十分稀有的液体。
浮士德:让炽热的情欲从我们的官能深处洗掉吧。
梅菲斯特:没有给你订过什么目标和尺度。你到处可以随心所欲,开溜时也不妨顺手牵羊,无论你喜欢什么,都能如愿以偿。尽管动手吧,不要害羞!
浮士德:你听着,问题不在于作乐寻欢。我愿为之献身的,是销魂的境界,是最痛苦的赏玩,是被迷恋的憎恨,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厌烦。
梅菲斯特:哦,我把这份粗粮啃了几千年,请相信我,从摇篮到棺架,没有人消化得了这块老面!请相信我们中间的一个:这个整体只为神而设!他住在永恒的光华中,却将我们投进了黑暗,只让你们去享用昼与夜。
浮士德:可我愿意!
梅菲斯特:说得真动听!只是我担心一宗:时光有限而技艺无穷。我奉劝您,何妨向人请教。最好同一位诗人结交,让这位先生驰骋想象力,把所有高贵品质都堆上您光荣的头顶:如狮子的勇敢,公鹿的奋迅,意大利人的热血,北欧人的耐久。让他为您找到窍门,把慷慨和狡狯结合起来,以热烈的青春冲动按计划去寻花问柳。这样一位先生,我也愿意识荆:打算把他称为“小宇宙先生”。
浮士德:如果不能获得全心全意追求的人类冠冕,握有算得了什么?
梅菲斯特:你是什么——终归会是什么。且戴上用无数鬈发编成的假发,穿上一码高的靴和袜,你是什么——终归还是什么。
[片段二] 《浮士德》悲剧第一部:书斋(二)梅菲斯特假扮浮士德,与一个学生的对话
(电影中是台下排练)
学生:我初到贵地,便真心诚意前来拜访先生;人们提到先生的大名,无不肃然起敬。
梅菲斯特:阁下的礼貌使我感到荣幸!鄙人也不过是个常人。您可曾在别的地方摸过门径?
学生:我请求您收我做个门生!我满怀勇气而来,钱还够用,人更年轻,家母不愿我背井离乡,我却很想在外面长长见识和学问。
梅菲斯特:您倒找对了地方。
学生:老实说,我又想离开此地:在这些高墙内,这些大厅里,简直无从使我惬意。这是一个非常局促的空间,看不见绿衣,看不见树木,在课堂里,在坐凳上,我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想也想不出。
梅菲斯特:这可要看是不是习惯。譬如一个婴孩,一开始接受母乳也未必欣然,但很快就高高兴兴地吮吸。看来您也会日益贪爱智慧的乳液。
学生:我乐意搂住她的脖子;可告诉我,怎样才能达到那个境地?
梅菲斯特:您在深谈之前,请先说说您选修哪一科!
(演员看镜头说下面的戏删了是么,接着下一段排练)
梅菲斯特:(高声)医学的精萃不难领会:您得透彻研究大小世界,到头来却须听从上帝安排。您枉然四下漫游求学,每人只学得到他能学会的一点点;只有能够抓住机会的人,才是一条好汉。您的身体还相当结实,也不会缺乏勇气,只要您相信自己,别人也就会相信您。特别要学会驾驭女人!她们长吁短叹虽有百种千般,对症下药只须从一点,马马虎虎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您很快把她们个个弄得团团转。先必须有个头衔使他们相信,您的医术比许多人高明;然后,作为见面礼,您才可以去摸索所有随身细软,别人连哄带骗得花好几年。再要懂得把脉按好,还得斜着火热的目光把她们的纤腰搂抱,看看她们是否把紧身儿系牢。
学生:说得已经很清楚!的确知道从哪儿开头,又怎么着手。
梅菲斯特:尊贵的朋友,所有理论都是灰色的,生活的金树长青。
[片段三] 《浮士德》悲剧第一部:书斋(一)梅菲斯特从鬈毛狗变成游方学者样子,和浮士德的对话
(电影中是正式演出,纳粹部长在场)
梅菲斯特:谨向博学的主人敬礼!您已经搞得我大汗淋漓。
浮士德:你叫什么名字?
梅菲斯特:对于一位如此轻视“言”的人,远离所有皮相、一味探讨深奥本质的人,这个问题我觉得实在微不足道。
浮士德:关于你们这些先生们,一般从名称就读得出本质来,人们既然管你们称作“蝇神”、“堕落者”、“撒谎精”,不就把问题说得一清二楚了吗?得,你到底是谁?
梅菲斯特:是总想作恶、却总行了善的那种力量的一部分。
浮士德:这个哑谜是什么意思?
梅菲斯特:我是永远否定的精灵!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发生的一切终归要毁灭;所以什么也不发生,反而更好些。因此,你们称之为“罪孽”、“破坏”的一切,简言之,所谓“恶”,正是我的原质和本性。
- 完 -
小的时候看过这部电影,1982年还是1983年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前后脚上演的电影有国产的<青春万岁>,奥地利的<屠夫>.
不是因为我从小就有艺术细胞.那时候刚中国改革开放不久,看外国电影成为一种潮流.不过那时候进口的外国电影不是什么商业大片.因为进口的方式是以国与国之间文化交流的方式引进,不需要付版税,所以引进的都是一些艺术水准比较高的文艺片,和格调比较高一些的商业片.
我看这部电影是在北京东四明星电影院.是晚场,说来也可乐,那天下午不上课,学校组织看朝鲜电影<不能授勋的英雄>,记得里面有一个镜头,一个小女孩深情夸张得对来到她家,正在吃饭的侦查员叔叔说:"叔叔,我要为您唱一首我最喜爱的歌<金日成将军之歌>,然后这个小女孩就双手捧胸前,对着远方高歌,给小女孩配唱得是一个浑厚粗狂得女低音.当时电影院里乐得呀,老师都控制不住了.
看完学校组织的电影,才三点多,回家在东四换车,正好路过明星电影院,看着马上要开演得电影<摩菲斯特>,那时候法国电影<虎口脱险>才上映不久.我以为这部<摩菲斯特>也是部反纳粹的战争片,于是花了5毛钱进去了.原谅我但是太小了还不到十岁,从头到尾一点没看懂,觉得太沉闷了,只觉得配音演员的水平太高了(忘了是长影配的还是上译配的).整部电影只记住了男主角和一个女人亲热的画面,还有就是结尾.
1936年柏林奥运会前的一个深夜,男主角被纳粹军官带到柏林奥林匹克运动场,军官让他走向运动场的中心,然后四处的灯光亮起,从各个方向照到男主角身上,纳粹军官兴奋地喊着:"你觉得怎么样?"
男主角侧着身,用手阻挡着刺眼的灯光,脸上的表情,僵硬,极力在掩饰心里的恐惧,他喃喃自语:"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我只是一个演员."
影片最后定格于此.这部电影是我长大以后再看时,才真正看懂一些,我的感觉,影片最后一段,就是我引用的那个"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我只是一个演员.",就是这部电影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涵.
所有的表现方式,在独裁和集权管控下,都是一种工具,无论人与物.
...........Kein Kommentar...........
典型的德国式战争背景影片,我足足看了五天才看完,累得我筋疲力尽。除了结尾的超现实场景。
亨德里克也并非完全的良心泯灭,但他最终还是成为了成大恶而行善的梅菲斯特。曾经庇护住剧院老员工的自己没能保护最后的朋友,以为在权力层已有一席之地却不过只是个粉饰太平的工具,惶惶不可终日。节奏和剪辑垃圾。
#梅菲斯特#7分,一个在纳粹治下得势演员的故事,每个人都能看懂,但又都会羞于承认自己的处境比二战德国好不了多少【在当今世界政治格局下看】。都会鄙夷男主角在纳粹治下的附炎趋势,但当联系到自己和自己熟识的人时,就变成了体制内勇敢寻求更多的自由空间。人就是这么矛盾。【该片的分数范围7-8分】
這個几近歇斯底裡的偏执狂,大声疾呼“不管這個世界有多么肮脏,眞正的艺术和艺术品永遠都是纯净的。”…可到底還是成為了一個納粹极權下妥协求全的戏子而已。
http://115.com/lb/5lbcrmlze3z8 part1 t4ea58d682 part2 t4b8c9bfde下一部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1303055/
人在體制中卑躬屈膝忍受胯下之辱或者脫逃流亡他國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獨善其身,無法脫離體制的人以妥協保全他人(舒特勒)或者假裝癲狂信仰(紅衛兵/朗讀者中的漢娜)哪一個才是佳策。從這種意義上來說,Höfgen難道不正像那個從洞中出去又回來的人(蘇格拉底)?雖然他首先對政治無知,又無知于自己。
看到一半,睡睡睡
看的德语版本 纯英文字幕还比音影快了三秒左右 痛苦不。。。饶是如此 还是感受到本片强大的气场和稳健的气质 镜头语言干净漂亮 歌舞戏剧的渲染恰到好处 尾声更是相当地有神采啊!如果不是这样糟糕的观影环境 我不吝于给他打个漂亮的5星
配音版竟然感觉好过原音 在我看过有限的电影里大概还有另外一部《金环蚀》也是这样
一个左派变成法西斯同路人,一个艺术家变成走狗,一个有良心同情民众的知识分子变成出卖朋友的人,在捧杀中逐渐染黑和沉沦,是人性的脆弱。
男主特别有衣冠禽兽的气质。传统老实讲故事的,没什么花哨技巧,但很舒服好看。男主只不过缺乏了些政治敏感罢了。况且小舅子的原著立场也难公允。为啥启用匈牙利导演弄德国片啊?
莫名想起barry lyndon
1982第54届OSCAR BEST FORIEGN PICTURE,男主演技拽。
1.艺术家眼里的自由是让自己可以在领域里展现并获得成功,他们的思想很简单,就是为了艺术,为了成功,艺术方为自由;2.最后超现实的聚光灯,直击艺术家的自欺欺人,他们只是演员,只是棋子,他们并不自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匈牙利影史十五佳NO.06
用尽全部气力展现一个自我主义者的全部极端心绪,所有言辞与行径完全自恋化的,他本身的行为就证明了他是魔鬼,更不用说那一套套华丽的假象,梅菲斯特是种双重隐喻,而纳粹故事甚至都只是一个凭空的威胁,对其来说甚至都不构成阻碍,我想他本人就愿意深陷其中,获得无稽的谬赞以取悦病态的内心,自由于他而言又成其为何物呢,他是一个十足的戏剧演员,但让人喜欢不起来。
主角在戏中演着魔鬼代理人,而在现实中向“魔鬼”出卖灵魂,于是既成了“浮士德”,又因助纣为虐而成为真正的“魔鬼代理人”——但他从始至终也做不成真正的“魔鬼”,而只是任其摆布的棋子,这也使最后一组镜头的骇人程度堪比《2001太空漫游》中的“星门”段落。影片整个后半段于我而言是反复灵魂拷问:一个知识分子、文艺工作者,是要逃离故土并在海外以保命为前提曲线救国,还是留在本土尽薄力帮助无法或不远离开的民众?前者有临阵脱逃隔靴搔痒之嫌,且不说远离了本来的语言环境就是远离文化土壤;后者则永远冒着生命安全或局面失去控制的风险,不是半路夭折,就是身不由己。在【坏政府】下,人民手中就不可能有【好选择】。原版是德语,配音版是匈语吗?看完依旧有些疑惑。
你是需要自由还是荣誉。。这个男人还挺有意思。。有个情人有个体面的夫人。。内心还是自卑的。。最终他还是爆发了。。累不累!!!
正剧,像《投名状》。就像侯孝贤说的,水太清的人会没有办法和身边世界相处,何况没有人能达到真正的清。后半句是小的说的。
主人公只是纳粹总理的工具和傀儡,他太天真,以为艺术与政治无关可以拯救受压迫的人,最后被总理带到新建的用作剧院的体育院用强烈的聚灯光照他,让他来跑去并叫他的名字,大概是想戏弄他然后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