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我唯一的目的是尽量挣钱,越多越好;因为除了健康以外,金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莫扎特,1781年4月4日。 我大学生活前两年是在床上度过的,致力于研究床与天才之产生这一具有重要实际意义的课题。笛卡尔在床上发现了“我思故我在”,歌德躺在床上向别人口授诗歌和剧本,甚至邱吉尔先生《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也是在床上以奇特的卧姿完成大半。但是我终于发现,致力于这项研究的同学大有人在,刻苦程度简直疯狂,却看不出任何能突然成为天才的希望,所以我就放弃了。 《AMADEUS》结尾莫扎特向萨列里口述了一夜《安魂曲》之后颓然而言:“我想睡一会儿”,准确地说,是莫扎特安祥自得地躺在大床上,萨列里蜷缩着在莫扎特儿子床上将就的时候,我内心的疼痛被触及。我突然顿悟为什么长久以来我在床上度过了不少时间却没能成为天才。关键不在于睡姿如何,也不在于睡了多久,而在于你睡得那张床是不是上帝指定为天才专用,或者说你是否是amadeus,这个拉丁词汇的意思是:为上帝所宠爱。莫扎特1787年写给柯哈兹的信中说:“没有人对于作曲的研究下过我这样的功夫”,但是一个4岁写出第一首协奏曲,7岁写出第一首交响曲,12岁写出第一部歌剧的人,除了天才还有其他更适合的称呼么?当我跟萨列里一道,看到那不曾做过任何一点修改的完美乐谱,只有同意萨列里的看法:莫扎特是被上帝宠爱的,他的音乐是上帝早就写好放在他头脑之中的,而莫扎特只需要将其展现在世人面前,然后收获无数赞美。米开朗琪罗总是说他的天才是由于家乡“飘逸的空气”所致,那么莫扎特展现自身才华真的如同呼吸一般自然顺畅。 比天才更难得的是如同罗曼·罗兰所言,莫扎特有“一颗完全健康而平衡的灵魂”。人类的痛苦无穷,但是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物质的凌虐,比如贫穷、疾病、人类的恶意等等;另一种则来自内心的彷徨、挣扎、苦闷诸如此种。世上的天才能逃过前一种痛苦的不乏其人,比如逍遥的笛卡尔,比如叔本华,但是仿佛一种特质,天才总是比常人背负着更多第二种形式的痛苦。太多疯狂的天才用自己绚烂野蛮的色彩涂满了自己脑海中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凡高、荷尔德林等等优秀的大脑死于癫狂。也有如《A Beautiful Mind》所描述得John Nash那样行走在疯狂的刀刃而终不自我毁灭,只能说这种天才向我们完美展现了世界上唯一的英雄主义:看清世界的面目,然后爱世界。
那个叫Wolfgang Amadeus Mozart的孩子没有任何内心迷乱的影子,如同一块水晶,倒映得只是别人的机心和无奈,自己沉迷于party、与妻子的嬉戏,开心时就发出别具一格的笑声。他健康而平衡的灵魂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出现波澜——别人冒犯他的骄傲。这时候他会说:“看意大利歌剧时,那么多的高音在吼,尖叫,一对肥胖的情侣在那里翻白眼,抛媚眼。那不是爱情,那是垃圾。”骄傲是孩子气的一部分,即使是对他永远敬重的父亲。在父亲反对他脱离萨尔茨堡大主教写信责备的时候,他回信说:“你的来信,没有一行我认得出是我父亲写的。不错,那是一个父亲写的,但不是我的父亲写的。” 是的,这样一个孩子幸福地躺在了上帝出于宠爱而为他准备得床上。我对上帝的不满在于,当莫扎特说“我在床上”了的时候,他断然不会如同一个贤惠温柔的女子一样说:“饭在锅里”。当无数的天才挣扎于内心的痛苦之时,莫扎特却挣扎于物质的匮乏虚弱的身体以及嫉妒者的陷害当中,事实不容许我做如下的设想:如果,他不用为多得到一大笔收入而赶工《安魂曲》,如果锅里有饭,那么他在上帝为他指定的那张床上是不是可以多呆一会儿?天才可以自信“饭在锅里,我在床上”,这种美好只能在诸如《Good Will Hunting》这样的电影里可以实现。在那里天才不仅心灵平衡,而且身体强健,在大公司谋取高薪。即使一点心理疾病也会遇到Robin Williams这种永远教书育人的神奇老师得以痊愈。可惜,这剧本天才Ripley先生也有份参与编写,难免过于优待天才。 事实的残酷在于:天才与庸人的存在不过都是为了增添上帝的荣光,当你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天才也许拥有更大的窗户看到更美丽的风景。但是,天才的房间没有屋顶,就像风雨之中莫扎特从租来的棺木滑入满是尸体的泥坑,上面没有墓碑。
这是一篇不太想说技术的影评。
我并没有特意重新再看一遍过。我只想说说,当你忘掉这些演员后面有摄像机,而是只有你的的时候,粗粝,不经过叠嶂的知识加工,又最经时间考验的记忆中感受。
上一次,是几年前纽约圣诞节前的一个寒冷的夜晚。一家精品旅馆找出了一份保存完好的胶片拷贝,于是在自家的地下小影院举办的放映。画面自然有一些岁月的划痕,观众三三两两不过十人,制作人和女主角也在席间,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便是Q&A,大家各自侃侃而谈一个小时,从筹备到拍摄的过程,也少不了一些趣事,直到观众所有问题问完,仍是依依不舍。那时我突然觉得电影艺术和观众该有的距离原来就是彼此面对面,没有托起来,也不需踩下去,坦白说,踩也是很费力的,谁想一天到晚放眼望去只能踩,只能恨呢?
个人的奋斗可以有,历史的进程不可无。这电影拍摄本身相当的应景。福尔曼流亡美国,拍完《飞越疯人院》以后,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回到祖国老家拍电影,全程剧组宾馆被装窃听,拍到哪里秘密警察鬼鬼祟祟跟到哪里,好像一部关于莫扎特的biopic能搞出什么通敌卖国的阴谋诡计(虽然也不是没可能)。
铁幕下长大的福尔曼,太清楚那些不是东西的东西是什么个东西了。没有赤色的创伤是很难拍出《飞越疯人院》的。18世纪的维也纳虽然没有干部书记,但家长式的威权资格老要管教管教桀骜不驯的年轻人都是一样的。老爹门口一站,哪管你写得好不好,上来就失望煤气灯,让人自动觉得有罪喘不过气来。几个老不死眉来眼去三言两语,几下就能塑造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教导主任式的压抑。到底是霸占着解释怎样是艺术和什么是美的权力。德不配位,但就是放在了能压你一头的上面的位置上,掌控着你能自我实现的边缘。这就是我们对《飞越疯人院》里的护士长或者《哈利波特与凤凰社》里的乌姆里奇源自于童年近乎PTSD式的生理不适。你可以说他们代表或者象征着那种抑制生命生长的恶;你也可以说恶的触手爪牙,物理的延伸,别的啥都不干干不了怎么就偏偏来制你。个体消亡附依了也好,还是长出来的盘纸错节,他们唯独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有人的形态,只是恶的平庸,只能是抽象的“他们”。
而萨列里不同。是人。是我们。你在“他们”身上看不到萨列里的煎熬,虔诚,牺牲,委屈,虚荣,不甘,愤恨,羞愧,嫉妒。你也看不到“他们”有萨列里的欣赏,懊悔,自责,甚至最后真正的钦佩。莫扎特死前短暂的一瞬,是通过萨列里的手写下来的。
你怎么就不懂呢? 不不不,你太快了,我不懂啊。
那一面催,一面一副急着要哭的样子,还有紧接着以为作业已经可以交差,而天才才刚要施展才华的反差都让我揪心。这些都是太过熟悉的感觉,只要你有过一刻想要争取。中学时候一道数学题做不出的懊恼,平静下来花好久做了出来,却总有人不打草稿就能说出答案的,你想到的当然不是把你同学干掉,而是嫌自己太笨,这种智力的崇拜当然是病态的,可是我们又无时无刻地被逼着赤裸地比较,从文艺复兴的画家们到中学课堂,“你有还是没有”的问题都在折磨着我们。
但萨列里最后还是触碰到了他一生都觊觎的那点神性了,尽管是那么短,他也在那一刻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一件事情。明白了有些东西高于我们。高于个人,甚至高于作者,接手的人知道有更大的责任,要保留下来,就像维吉尔死前想要付之一炬的《埃涅阿斯纪》诗稿。他的救赎并不是垂垂老矣时在精神病院承认自己是凶手的忏悔,而是莫扎特的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开始了,毕竟……他也完全可以烧掉或者说是他写的不是嘛。
反观他们呢,始终就只有那种你能奈我何的傲慢,好像校长站在领操台上放眼望去,几百个人齐做广播操就是好,齐是自我意志的延伸。瞧他们乱涂乱画莫扎特手稿的给得意的,有萨列里的勇气承认什么是美什么是好么?好在小人得志虽然卑劣,但看来没有什么深度。太监坏,也就是坏在sm道具花样多而已。要去humanize他们是很难的,做正常人做的事也似乎不可想象。你指望他们眼里,他上帝算个什么东西?
朋友曾经跟我开玩笑说,虽然正能量和封建毒草这样的词很蠢,但这里的毒草也未免太多了一些。要么是春药,要么是毒药,过把瘾,求速死,做鬼也幸福。真正给你力量的几乎没有的。壮志凌云一定要浇灭,才华横溢一定要辜负,伤痛和无能上瘾。连李白也是“且放白鹿青崖间”,仰天大笑,避世吃老酒。
萨列里本应是最懂莫扎特的人,结果不做高山流水,偏偏要做特供审查员打他的七寸。有个不懂还得硬装懂的皇帝,几个指手画脚的乐师做领导,有个从小摁着他窒息的爹,有个养女儿跟养狗一样还“你弹你弹呀”的土豪(philistine)老板,有个势利眼丈母娘。甚至他自己也肆意挥霍着才华。得承认,唯一有点倒霉的倒是他的老婆。
何等的孤独。美好的东西像是世界的囚徒,但也有如希望自由和真理啊,关都关不住。
莫扎特走投无路接私活写出了《魔笛》,这相当于在情感公众号上写《安娜卡列宁》了;丈母娘叽里呱啦追着一顿骂,他眼睛一亮,镜头一切切到夜后咏叹调,本意是幽默,可怎能叫人不动容呢?(我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
我人下流,但我的音乐不是。(I'm a vulgar man. but I assure you, my music is not.)
莫扎特的音乐就是一支穿云的箭,是莎士比亚说得最好:
Who doth permit the base contagious clouds To smother up his beauty from the world, That when he please again to be himself, Being wanted, he may be more wondered at By breaking through the foul and ugly mists Of vapours that did seem to strangle him.
—Henry IV, Part 1 1.2.205–210
牢笼里的鸟儿要唱歌,栀子花都是痛痛快快地香。肖申克里公放(正好又是)《费加罗的婚礼》,Sia的大俗歌里唱的那样,我不管,我要唱,走调也要唱,不唱就会死。不是争一口气,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只有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雨水冲刷疮痍大地,石头缝隙迸出的一朵花。
原来人间的美是这个样子给人力量,给人希望,像那句话说的,猛然发现,并非死亡漫漫,而是生生不息。悲剧是悲剧,前半部阳光明媚意气风发,后半部寒风凌冽雪上有霜。但抹抹眼泪又何妨。美好的音乐确确实实是留了下来,生命一瞬,艺术永恒。阉不掉,谪不了,美属于我们全人类。
福尔曼18年去世了,所以夏天时候,我在电影节上看了他生平的纪录片,不长。这是那天最后一档,意料之中的是观众寥寥无几,我又想起纽约的那个夜晚。一对老夫妻开始还兴致勃勃,刚15分钟看完导演父母在集中营双亡后就起身离去。 …… 结尾,福尔曼搬回了捷克,最后他说几句话,我概括大意是:他们虽然已经倒了,但我们被他们弄坏过的脑子,还要好久好几代人才能修好。
我深以为然。
“莫扎特传”的译名名不副实,因为并非是忠实于人物真实经历的传记电影,而更像仅从真实历史借去只鳞片爪再用想象连缀起来的虚构作品(不过如莫扎特死后被草率葬在公共灵位的引人扼腕的结局已经广为流传得成为他公共形象建构的一部分)。另外莫扎特的故事是由一位宫廷乐师萨列里讲述的,于是在原本就不可靠的历史文本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叙述者视角的限制。同时以莫扎特的嫉妒者-崇拜者萨列里的晚年讲述来建构他的一生,既避去无趣冗杂的琐碎,他的形象又在萨列里的痛苦挣扎中愈发鲜明。
萨列里的人物设置远不是仅作为莫扎特形象建构工具而已。莫扎特在他的选择叙述中形象的某些特质被突出,因而作为典型形象的人物得以确立,然而获得鲜明典型性的同时丧失深层灵魂的多义。莫扎特的形象从登场起即固定,或者说并非是通过后续情节对主体人物的形象进行运动式的补完,而只是不断强化在此之前就已经确立的形象而已。萨列里却恰好相反,可以明晰地看到他灵性的挣扎和善恶二分的紧张,而他的形象在运动的情节和叙述推进中逐渐丰满。
在分析萨列里之前,先来关注莫扎特的父亲。父亲在电影中真正出场的时候不多,可他却起到极为关键的符号作用。父亲首次出现在莫扎特欧洲巡演的时候,与萨列里不懂音乐的粗鲁父亲对比。第二次是终于摆脱父亲束缚的莫扎特违背父亲而提前结婚。第三次是父亲来到维也纳。第四次也是父亲本人最后一次出现,父亲因拒绝萨列里匿名送来的女仆而与史坦丝发生争吵,最后离开维也纳返回家乡。
首次出场表现的是威严的父亲对莫扎特的全权掌控,或称之为父权的压抑。以结婚为标志事件,莫扎特以为可以终于从父亲的阴影中走出,兴高采烈地向父亲寄去一封信。父亲来到维也纳,尤其是站在楼梯上张开黑斗篷抱住莫扎特的那一幕极具象征意义。莫扎特表现的是对一位神圣父亲天生的本性向往,手忙脚乱地用各种行为来讨好。以婚礼作为“谋杀父亲”的事件失败。第四次,父亲作为抵御者的行动失败而“溃逃”,萨列里的介入(女仆)开始渗透进来。精神上“谋杀父亲”的努力失败,甚至父亲肉体死亡后,阴影依然笼罩。
歌剧《唐·乔望尼》中死去的将军,“他唤醒了父亲,在世人面前指责儿子。”(萨列里语)萨列里最后实施的行动就是模仿父亲的穿着,如未散去的鬼魂。
除晚年萨列里的讲述外,电影可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前九十分钟,萨列里在此阶段的变化可以在他对上帝的祈祷中窥见一斑。 幼年萨列里随父亲去教堂参加礼拜,父亲在祈求生意兴隆,他却在默念,“上帝,使我成为伟大的作曲家,让我通过音乐赞美您的光荣,我自己也能因此而荣耀。亲爱的上帝,使我闻名世界,使我声名不朽。即使身亡后,所有人都赞美我的音乐。作为回报,我愿奉献出我的贞洁,我的努力,我的谦卑和我每一刻的生命。”
莫扎特来到维也纳,萨列里为他写作欢迎曲,写完之后感谢上帝。
萨列里迎接完莫扎特回来,受到打击。“我所要的只是歌颂上帝,他给了我这种欲望,却又使得我如同哑巴。为什么?若不要我用音乐赞美,为什么要给我欲望?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欲望,却不给我才华。”
萨列里心爱女人的心被莫扎特占据后,他祈求上帝快让他走。“上帝到底有何意图?是在测试我吗?想让我了解宽恕的意义,不管多么痛苦都不要心生攻击?为什么是莫扎特来测试我,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恨意,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残暴的想法。”
莫扎特的妻子史坦丝晚上来萨列里住处前,萨列里祈祷,“亲爱的上帝,给我能力,写出真正的音乐,让我知道你还眷顾我。”
“从此我们势不两立,因为你选择了自大、色情、下流、幼稚的男孩作为你的工具。所给我的奖励,只是让我能了解他的才华。因为你不公道、不仁慈,我拒绝你。我发誓,我要尽我的能力去害他,我要毁了你的工具。”
第二部分是九十分钟到一百二十分钟,萨列里派出女仆开始实施行动。第三部分是莫扎特父亲去世直到他自己去世,萨列里穿上莫扎特父亲生前的穿着去勒令莫扎特写作《安魂曲》。“最后萨列里写的真正美的、具有深度和热情的音乐奏响在莫扎特的葬礼上,萨列里终于受到了上帝的感召。上帝被迫去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最后我终于可以取笑他。”
可以明显看出,电影除了表面的莫扎特故事外,还暗藏着一条萨列里的主叙事。这条叙事我将其称为,作为弥赛亚的萨列里故事。此之谓“庸人弥赛亚”。
与道成肉身,创世之前就与上帝同在的耶稣基督不同,作为“庸人弥赛亚”的萨列里并非是天赋的,而是自致的或者说上帝以另一种形式“任命”的“拯救者”。这体现在他和上帝的紧张关系中,幼年时祈求能成为一个音乐家,不久他的父亲在用餐时噎死,他得以顺遂心愿。但在见到莫扎特后,深昧莫扎特惊人天才的他发觉自己的平庸开始嗔怪上帝为什么只给予以渴望而不赋予以才能,于是只能在二者间挣扎。他同上帝的关系也非耶稣基督式的,而是永远处于挣扎中。“你那仁慈的上帝,宁愿毁了自己的最爱,也不愿让庸人分享一部分光荣。他杀死了莫扎特,却使我活着,折磨了我32年。我慢慢看到自己消失,我的音乐消失,直到没有一个人弹奏。”上帝所降临给他的启示是莫扎特,使他得以了解到自己的平庸,同时却没有逃脱的途径。
莫扎特当着皇帝的面使他难堪、夺去他心爱女人的心,“那是上帝,透过荒唐的笑声取笑我,把我的平庸展示给大家看。”他一直处于天才与庸人二分的紧张之中,而迫切地需要解脱和拯救。上帝提供启示而不提供拯救,只能依靠自己。而莫扎特逝世后,他仍然要忍受“平庸”的折磨,看着他的音乐渐渐消失。他的报复之路即是一次“救赎”之路,为人类的“平庸之恶”而受难。
而在萨列里痛苦的受难之后,世间平庸的恶被引入启示之中,萨列里在“报复之路”中献身。电影最后,萨列里给所有庸人献上一场盛大的弥撒,以血腥方式献身的萨列里在弥撒中再次以不血腥的方式为所有庸人而奉献。此奉献确实赎罪。
不作为所有人类的弥赛亚,仅作为“庸人弥赛亚”的萨列里,与作为弥赛亚的耶稣对位,完成一次对人类精神的审视。
我代表全世界的庸人,我是他们的英雄,我是他们的守护圣人。到处都是庸人,我宽恕你的罪,我宽恕你们的罪。
Requiem æternam dona eis, Domine, 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s. 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让永恒的光照耀他们。
《莫扎特传》上映18年后,各个主创接受访谈讲了很多当年拍摄过程的小故事,也就是纪录片 The Making of Amadeus,在网上我没看到有翻译,这里记录一下
1.1983年,剧组在捷克拍剧院戏的时候是7月4日美国国庆,于是拍摄现场喊了action之后奏了美国国歌而不是莫扎特,在场的几百个捷克群众演员也跟着唱,剧组也惊了。只有一小群人没唱,因为害怕有捷克秘密警察混在群众演员里。演约瑟夫二世的演员说,当时心想,完了,大家都要进监狱了
2.编剧彼得谢弗1979年带导演米洛斯在伦敦看原版舞台剧,米洛斯本来很不愿意去,因为音乐家的传记通常很无聊,但是看完第一幕后他就惊呆了,幕间休息的时候他对彼得说如果第二幕也这么好,我就把它拍成电影
3.彼得谢弗是在导演的家里(康涅狄格)和导演一起搞完剧本的,一共花了4个月,周一到周五都关在屋里,感觉跟蹲监狱一样。然后周五晚编剧回纽约,享受完全不用跟导演对话的周末,然后周日晚又被接去蹲监狱
4.两人本来对剧本分歧很大遇到很多麻烦,于是每天干脆花几个小时一起听莫扎特,顺便把音乐分配到故事里,这个过程给了编剧很多灵感,音乐带出了对白,很多词是照着音乐的节奏写的
5.编剧给导演提过要求,说不想要音乐变成渲染情绪的工具,而应该是情绪的前导,是剧情的第三个主角
6.制片导演编剧三人组在纽约机场见了音乐指导Neville Marriner,因为Neville正要赶飞机,而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片中用的莫扎特音乐,一个音符都不能改动
7.进入选角阶段,片中主要角色一共试镜了上千名演员,演约瑟夫二世的演员说仿佛试了一年。在试镜莫扎特的过程中导演让F. Murray Abraham来对戏,需要演到老年萨列里的时候F说他还没准备过老年的部分, 但是米洛斯坚持让他演,F想那就试试吧然后暴风演了一下,导演又惊呆了,几天之后就跟他说你是第一选择,F回说你就直接告诉我接下来还要怎么做(才能确定拿到角色),因为我还忙着刷厨房。又过了段时间剧组再次让F来试镜,F说这角色我不要了。导演于是对制片人讲,这种人才是我要的萨列里,台上台下都有萨的个性
8.之后再打给F确定消息时,F已经在疤面煞星片场了,F说当时消息传出来,疤面煞星片场的人包括明星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因为他拿到了所有讲英语的男演员都梦寐以求的角色
9.取景方面导演只考虑维也纳,布拉格和布达佩斯,因为只有这三个城市有类似的18世纪建筑风格,尤其是布拉格,架好摄像机就能拍,只要别拍到路灯就完全不需要特效处理
10.开场的雪景。由于布拉格当时连条件很差,人造大量雪也不可能,而且天气预报说那年不会下雪可能要等到来年3月,于是剧组每天都准备两套器材,祈祷哪天夜里下雪
11.演萨列里男仆的演员说,他有一个捷克朋友,托自己女儿给他带了两个菠萝还有柠檬什么的去剧组探班。当时捷克工作人员里有一半是捷克秘密警察,大家都知道,其中一个就跑过来问他,那女的是谁干嘛的,男仆演员说是送菠萝来的朋友,秘密警察问是罐头吗,演员说不不不是真的菠萝,警察惊呆了,然后全剧组都惊呆了,因为显然那是那年一月里捷克唯二的两个菠萝
12.拍精神病院的场景是一个捷克的军事档案馆的一部分,虽然只用到第一层(再往上有军事档案),但拍摄之前全剧组又被秘密警察盘问了很久,担心他们是CIA卧底。另外据传那个建筑里还有2000磅或者好几吨炸药,导演听了之后说,棒极了
13.萨列里的老年戏每天拍之前都要化4小时妆,F说化妆过程这么累根本不需要费力就能演好老年人了
14.本来Constanze这个角色是另一个演员演的,彩排什么的都很顺利,但是正式拍摄前那位演员踢足球受了伤,于是导演一天见了60个演员找替补,最后在两人中选择时,导演说这个角色不能太漂亮,于是定了Elizabeth
15.Elizabeth说她拍的第一场是吃维纳斯的乳头的戏,吃了大概一百万个,最后都吃恶心了,当时比较单纯,也没想过嚼一嚼可以吐出来
16.约瑟夫二世的第一场是迎接莫扎特的戏,要学会很糟糕地弹钢琴,后来他说他已经可以很完美地很糟糕地弹钢琴了
17.Tom(演莫扎特)每天要练四五小时钢琴,而且练琴的房间就在导演对面,所以压力很大,导演唯一表扬他进步了的一次,其实是钢琴老师在做示范。不过后来练得很好了,连舞会戏平躺倒着弹也是自己完成的
18.所有歌剧院戏都在布拉格拍的,导演编剧制片三人组去看场地的时候,编剧忽然不见了,后来导演发现他在走廊里偷偷躲起来哭,因为他刚刚了解到这里就是莫扎特亲自指挥的唐乔万尼首演的地方
19.其实歌剧院的戏有一点危险,因为布拉格城邦剧院内部是全木质的,但是剧组要在里面点上千根蜡烛。剧院依然选择答应他们,每天都有三四十名消防员在旁边待命,有一天在拍唐乔万尼跟鬼魂对话的戏的时候,演员帽子上的孔雀毛真的被桌上的烛台点着了
20.米洛斯为人很直接但是从不说错,男仆有一镜在雪中走路,走得不好,米洛斯直接说“电视已经把你毁了”,接下来马上试第二次,导演:“棒极了”。他对演员的指导原则是,说得越少,演员就越不会感到混乱
21.拍摄过程中两个演员都跟平时的自己有很大的不同。Tom(莫扎特)染了金发,也进入了角色,所以表现得比平时的自己开朗很多;F(萨列里)想保持角色的性格,所以一直跟剧组其他人保持距离,但是在生活中他才是开朗的那一个,到后来剧组有party大家都不请他去了。为了塑造角色,在拍摄期间,两人也没有很熟,还带一点点对立
22.莫扎特躺在床上口述安魂曲那一场,两个演员都戴了耳机听音乐指导,因为他们描述和弦歌词和节奏的时间点要和安魂曲的成品完全对应。这个过程演员很容易混乱,尤其是Tom还要演重病的样子,所以F会真的提醒他,互相交流,就像剧本里写的一样。后来Tom还会偷偷故意漏一些台词,让F打断他让他说清楚,这样显得萨列里这个角色不如莫扎特聪明。之后F拿到最佳男主角时说,如果今晚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Tom不能站在我旁边
当庸才遇上天才,羡慕过后只剩嫉妒!影片有两个地方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一是莫扎特的笑,二是莫扎特妻子的甜,真是太甜了~~
神赐世人天才 世人葬送天才
非常好。唯一的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总觉得男主角长得像蔡康永,连同女主角也越看越像小S起来,结果我总有《康熙来了》穿越的错觉。
背离历史真相而求革新与前卫的传记片可以走到多远?《莫扎特传》靠一个甘愿禁欲的虔诚信徒毁灭信仰、嫉妒致疯的“新说故事”,足以代表好莱坞给出的最高峰之一。“我代表世间所有的庸才,我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我宽恕你们,哈哈哈哈....”亚伯拉罕,伟大表演的范本。音乐剧跨媒介的互文尝试亦相当成功。
杰出的存在似乎总有着宿命般的悲凉与无奈,只留给世人无尽的唏嘘感慨。上帝派他将最美妙的旋律带往人间,人类却用虚荣与嫉妒的原罪亲手将这份来自天堂的恩赐摧毁。他离开人世时穷困潦倒,长眠之处甚至没有一块墓碑,只能租借棺椁搬运尸骸,与贩夫走卒在同一土坑中被污泥掩埋。
如果你在生卒年见遇见过一个旷世奇才是何等的幸运,当你费尽心机却无法掩盖他的光芒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悲哀~~
180min导剪版。一天不妒英才,二众生不平等。摄剪乐演服化道全方位教科书,开场五分钟就能预知的三小时古典主义享受。无论是关于谁的传记电影,自圆其说永远比还原真实重要,因为真实还不原,比电影更能“还原真实”的媒介也多了去了,相信以“曲解”为由贬低本片的各位比起导演都是超级庸才。
hahahhahahah 他的笑声太迷人了
和我想象中的莫扎特先生的形象相差甚远.
小时候看这片儿,同情莫扎特。现在再看,同情的就是那个嫉妒莫扎特的乐师了。“上帝既然给了我欲望,为什么不给我才华!?”此问堪可让天下庸才抱团一哭!
在許多莫札特的生平記錄中, 這首安魂曲事實上是未完成的, 而在電影中, 薩耶里極度想要除掉莫札特的部份也稍嫌誇大。不過整體而言, 整部電影敘述莫札特的生平, 穿插著他的創作, 將觀眾帶領到音樂的最高境界,實屬佳片,值得一看。
#重看#4.5;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才总是不容于世地孤独前行,以对手的视角描述莫扎特一生,更反衬出他天真的赤子心,这种几乎沐浴着神之恩典的天分,即使用尽阴谋也难掩的光芒,也真是叫人绝望;世间庸才自然无法明晓一抔黄土下的炽热灵魂,大部分人都淹没在嫉妒、愤怒和欲望中。
电影凭空加入一个上帝的第三方,萨列里向神父忏悔,把莫扎特的才能归结于上帝的赠与,把自己的妒忌视为对上帝的对抗。如果没有这个视角,二人的纠缠只是纠缠,加入了上帝这一层,就变成了天才超越时代的命运。
一屋子的假毛怪!与史实不大相符,仅供娱乐的视听享受~演M的筒子不仅长得像马,且笑起来也像,怪不得化装舞会也戴马头~他老婆好少女,虽瘦但胸不小~【天才总被庸才包围:爹爱钱,老婆爱钱,丈母娘爱钱,同行排挤,上司不赏识】M本质是少年人的轻快欢乐,米国人更喜欢他。共济会。男主是gay
伪君子对真朋克的羡慕嫉妒恨,艺术的大门不向藏污纳垢的心灵敞开。天才与平庸、叛逆与守旧、平民与贵族,精致复杂的鸡血鸡汤经典。当你无限接近我却永远也无法与我平起平坐时,你最懂我。毁灭你之前我真诚地对你说,你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作曲家。莫扎特与萨里耶利对各自父亲的态度值得玩味。
萨里埃利望着床上疲倦的天才,他曾在宫廷里见过他的轻佻,在剧院里见过他的狂放,却从未如此近距离,替他触摸安魂曲的音符。他狼顾了一生,奈何天才却向他致谢。从此再无一人才华若万丈高楼,指挥时千军万马。庸才向上帝求乞一世眷顾,他以为自己是天才的影子,却忘记天才就是光。光,从来都没有影子。
Too American
我出生时拍的一部片子 我戏称一九八四年是不死年代 八四←→不死 所以一有人问我几岁了 我总是会说「不死年代出生的」 虽然基本上讲的是一个嫉妒的故事 但是八四年能拍出这样的片子 真是叫人吃惊 莫扎特传的音乐真的是很震撼人心
【A-】教科书般的剧本,教科书般的剪辑,教科书般的表演,教科书般的音乐(这点得益于莫扎特本身的牛逼),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五星。Too American?那又怎样?电影够好就行。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懂你,这是我的荣耀,这是我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