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个转载而来的笑段,当然,和影片有关...
甲:你这礼拜去看《无言的山丘》了吗?
乙:什么?那不是很久以前的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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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哪有!《Silent Hill》啊,最近才上映,你看了没啊?
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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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最早说起《无言的山丘》是在和一些人讨论台湾电影时,可能杨侯蔡乃至李安都被说起说过太多次,所以内容总是那么些。于是当lune说看《无言的山丘》很是伤感,哭了好几回。便是记住了影片名字,知道里面有杨贵媚,然而后来两三年都没有见过。不过在2004年年末0dayz出王童导演的《稻草人》和《香蕉天堂》时,载完后却没来得及先观赏下他的作品,确切说那时有着太多影片积压在手上,台湾电影的节奏平缓总是需要平和心境的辅助,一时不巧就错过了。
离开杭州前几夜,和Rai问文西要了不少碟——都是他没有卖掉的,带到美国去也不太现实,我甚至怀疑万一他携带海量D碟在海关被查会当成碟贩子直接铐走,尤其现在风声正紧……。玩笑话,不可当真。挑拣时居然发现了《无言的山丘》,当即拿下。
王童的《稻草人》(1987)、《香蕉天堂》(1989)和《无言的山丘》(1992),形成了完整的台湾近代史“乡土电影三部曲”。某种程度上《无言的山丘》依然是台湾伤痕电影的延续(同一时期的大陆电影也呈现着该趋势),如果说侯孝贤的台湾历史三部曲(一种说法:由《悲情城市》、《戏梦人生》、《好男好女》构成)有不露纸面的苍凉,那么在王童这里,尤其是作为时间先后顺序排在第一部,也是作为集众多表达方式为一体的最终曲《无言的山丘》,它所传达的悲伤情绪对于观影人则是纠缠良久、挥之不去。
淘金热
傍晚的夕阳从云层穿出,照耀着有黄金传说的金瓜石(今天的九份)。在阿助和阿屘为传说进山奔走、寻找无果时,阿助在山头上回首的一刹那,便已猜着是金色落日余晖洒在了他们身上,而不会是传说里的金蛤蟆发射光芒。
巧合的是观看《无言的山丘》也正是傍晚时分,太阳早已落山,窗台外是一片金黄色的晚霞,窗帘也被映得有些暖黄色。所谓触景生情,在老头叫卖早茶的吆喝声,在夏天的热气中,回到了那远去的旧时代。
影片主要是以闽南语和日语为主,即在日据时期台湾通用流行的两类语言。闽南语的存留通行是和村镇发展以及广大中下层人民分不开的,这一点朱天文另有辟文说明,尤其是对于《悲情城市》而言。
细说起《无言的山丘》,从王童到吴念真,从澎恰恰到杨贵媚,从黄品源到陈升,都有着很多故事,当年它获得了第二十九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原著剧本等奖项。
一遍看下来,没料到居然有近3个小时的长度。主线是台湾日据中期(1927年)发生在金瓜石矿区的淘金热,大群无处可去的农民来充当日本殖民者的廉价劳动力,忍受剥削,常年在矿洞里挥汗如雨,换得填腹之食。矿区周围随着热潮也一度兴盛忙碌,最后走向衰败。
对于挣扎在苦难之中的矿工们来说,对于金子是又爱又恨。爱是有了金子总能发点小财买些地;恨的是自己挖的金子,最后都得给日本人拿走。很多人们满怀希望而来,又在劳苦中死去,甚至尸骨全无。影片中矿工偷藏金子的手法早有听闻,却忘了是不是曾见过和影片有关的描述,近似的则有太监宫女从皇宫中偷拿金银财宝什么的不同版本。
中国人
在现在看来,《无言的山丘》并不全是简单痛说苦难历史或者控诉日本人罪行,而是反省底层中国人的生存之道,尤其是日据时代在台湾生活的人们。再联系及之后一年吴念真导演的《多桑》,我们能够轻易发现在台特定时代湾出现时想要抹掉日本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实,毕竟是被侵占了五十年。
在《无言的山丘》里设置了红目和富美子这两个边缘日本人,他们在意识上、语言上都认为自己是日本人,却无法摆脱身处底层的悲惨命运事实。在富美子被玷污那一段,一股怒火强压在心口,矛盾冲突达到了顶点,也预示着他们两人最终也无法逃出矿区。
可能也正是众多人物、线索的存在,弱化了主线上对于日本人占据矿区的罪恶挖掘,转而更为关注主人公的命运,这其中要包括了阿助、阿屘、阿柔、红目和富美子等,在最后呈现了破碎无归的现实,对于红目和富美子,又该怎么一视同仁去解述呢?
除了红目和富美子之间的兄妹情谊之外,《无言的山丘》里还有包含着复杂的情感线脉,知遇者例如阿屘和红目、阿助和憨溪;爱情里有阿柔和阿助、阿屘和富美子;亲情上有阿柔照顾的孩子们。影片没有过分脸谱化,即在好与坏上的一刀切。妓院里的女人虽然被动物一样关着叫卖邀客,在红目被杀时,彼此情义却被彰显得有些感人;而妓院的妈妈桑,在富美子被拉走和红目死后,多少也包含着发自内心的不舍。
折中的说,这一切在出现阿柔执意要拿走阿助牌位时到达了一种顶点,对于生存之道的质疑和不满,对于眼前现实的愤然责骂。阿柔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无比,而在她身后的阿屘则木然如死去一般,中国人的善良本性或者说弱点在这一刻暴露无疑。
阿柔的出现是影片最重要的一笔,她凭一己之力甚至不惜出卖自己身体带活了几个孩子,回家乡买些田继续生活。女性的坚韧品质在她身上得到了放大,而心怀发财梦进山的阿助、阿屘兄弟在她面前却显得不那么务实,尤其是后者的牢骚埋怨。
对于影片中女性角色的出卖身体,阿柔的坚强勇敢令人感叹,富美子的沦落令人愤怒,而妓院里的姐妹们也能换得几声唏嘘。当矿洞里出来的人们等不及洗去身上污泥便冲向她们时,用宣泄来排遣苦闷消去疲倦又何过之有。
和演员有关
在《爱情万岁》之后,杨贵媚现在经常是成为了“蔡明亮作品里的杨贵媚”,每每提起她总是和蔡导有着不可隔离的联系。但依然有不少人记得她出现在当年轰动一时的《妈妈再爱我一次》里,或者还有《饮食男女》、《征婚启事》等,更近的则是林正盛《月光下,我记得》。同样《无言的山丘》演员的表演出色一大部分来自于她。
影片里的大哥角色有着浓厚传统观念,非常关心弟弟,挥刀斩指一幕震撼许久。被称“台湾乡土喜剧演员及电视主持人”澎恰恰在影片里出演阿助,就在1993年前后,他还出现在了台湾电视剧《家有仙妻》里,为大陆观众所熟知。后来他去当了主持人,混得也不错,去年有他被敲诈勒索的事件等。
对于黄品源饰演的阿屘一角色,除了长相憨厚之外,无更多词语可以形容其表演风格,正像他在同名电影主题曲里唱的那句:汗血泪痛忍 憨情忘痴狂。
影片里反映风俗民情的场景相当不少,从追打斗殴到闲来唱戏,从操办丧事到苦中作乐,看来别是有一番滋味上心头。至于更小的角色也是下足了番功夫。诸如卖茶的老头、打铁店的胖徒弟、病恹恹的妓女、被打死的成仔、离开金瓜石的憨溪、虚伪冷漠的矿长,这些大小人物的设置与出现,则更一步加深了影片主题,在日本人面前,妓院的黑市交易也被清扫,最终获利的依然是日本人,矿区的存在带动着附近各种交易的兴衰。
黄花坡与无缘之墓
当富美子被玷污,当红目被枪决,一切美好残存逐渐被粉碎,阿屘痴恋富美子终于以一种不太现实或者说只存在于后来人讲述的故事传说中结束。在黄花坡上再次相遇,惊奇的发现在这个故事里,老人讲故事、经过黄花坡、意外的爆炸形成了首尾相应的和谐,在故事里、在主题上则更为精细完整。当初阿助和阿屘两兄弟听到老人故事去了金瓜石矿区,最后他们的故事也通过老人讲述流传下来。
黄花坡,顾名思义,开满黄色花朵的山坡。在影片里它是富美子家乡硫球的记忆,和妓院姐妹们种植的油菜花地,花季时金黄一片。从地主长工家逃出的阿助和阿屘两兄弟在逃到金瓜石山时经过了这片黄花坡,靠山面海,天的尽头是不真切的蓝,富美子和阿屘的一面之缘让这个年轻人心生爱慕。
黄花坡的出现固然包含着富美子离家在外的思念愁苦,乃至最后出现象征着所有美好最终被毁灭的控诉,但它更多是阿屘对于纯洁爱情的憧憬向往,对富美子的念念不忘。
无缘之墓在片尾通过富美子和阿屘的对话点提了出来,不由令我怀疑这片名该不是得美化下唤“无缘的山丘”。要知道,这“言”与“缘”发音在说闽南话的人读来经常是分不清的,不过《Hill of No Return》否认了这说法。显然“无缘之墓”更多是对于黄花坡发生的一切进行了断,有缘无份并非文人大家作品里的情爱凄惨,对于类似阿屘等矿区底层人们而言,无缘是现实无力造成的事实。
在无缘之墓里,影片在阿柔和阿助的无果之爱后又描摹了爱情的悲剧一面。雨夜,在醉酒的老板大哥扑到楼上去找富美子时,一切就该结束了。富美子的生命之花早已凋零,人们在金瓜石慢慢走向腐烂和死亡。影片在结尾处深化了爱情悲剧的无奈,天边隆隆的雷声也应验了现实的羁绊,人生的无奈。
不归山
路弯弯,几重山。风拂而过,茂盛的山蕨芒草晃动翻飞,蓝色的天空在高处看来辽阔无比,
当憨溪在山路上化成一个小圆点时,在阿助、阿屘兄弟俩挥别目送他离开金瓜石山矿区时,影片画面达到了一种无比美好的意境,中国古人离别时追求的终需一别或者感而不伤在那一刻真实地展现在了眼前:阿助还喊骂着憨溪话都不说一声就自个儿跑了。远远的,憨溪隐约听到后回头,也没大声喊着什么“珍重,再见”,就是摘下帽子向高远处的兄弟俩挥了挥,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金瓜石。
空空来,空空去,他甚至用自嘲的话语向着盘检的警察叫喊。再之后,还有阿柔带着孩子们离开。对于多数矿工来说,来到金瓜石山后可能真是不归,但憨溪走得潇洒无比,在阿柔说来就是“看得开,放得下”。
人生海海
影片的外景还出现在《悲情城市》、《恋恋风尘》等台湾电影中,所以熟悉之外更多是一种难言的亲近。蔚蓝海天带来的感动一如曾经以往,陈升负责为该据电影配乐并出版电影原声带《纠缠》也值得品味。其中一曲《游子》收录在刘若英的首张个人专集里面。
无言的山丘- 黄品源(Huang, Pin Yuan) (电影'无言的山丘'主题曲)
山水海风雨 日夜晨昏夜
汗血泪痛忍 憨情忘痴狂
白云陪着疲倦的太阳
飘向天空的另一端
高山背着赤红的夕阳
等待明天未知的希望
你我是否禀着同样的梦想
相遇在这流浪的方向
大地重生春雷的巨响
千里外的歌声谁在唱
山水海风雨 日夜晨昏夜
汗血泪痛忍 憨情忘痴狂
美丽的花灿烂的绽放
凋谢时却随地葬
蚊子为了温饱丰盛的晚餐
冒险身亡无情的手掌
你我是否还为同样的梦想
漂泊在这无缘的地方
为何忍痛为何心酸为谁而奔忙
是否有人为你心在伤
无声的泪水 无情的天地 无缘的你我
无神的双眸 无悔的抉择 无言的山丘
讲故事的老头在结尾发出了“人生海海”的感慨,起起落落本是人生常事。阿助兄弟俩为了寻求另一种生活付出了代价,由一个火坑落到另一处火坑,其本质上并没有根本变化。对于辛劳在金瓜石矿区的人们而言,到来则多是难以逃脱的命运磨难以至最终葬身,长眠于山中。
http://moviel.movblogs.com/article-141661.html “没多久以后,那只金蟾蜍就变成一座山,蹲在那里,不知是在尿尿,还是在干嘛,面朝海,背向东边,太阳下山时,那只金蟾蜍身体会变成金色,发出闪闪的金光,有些人不相信世间有这些事,要去看个究竟,结果呢?眼睛被金光刺得张不开,瞎了眼爬回来……六十多年前,邻庄那个吴阿进他祖父,也是跟我们一样做人家的长工,人要是福气一到……”
这是[无言的山丘]的开场,年迈的长工在昏暗房间中,对着众人绘声绘色讲起的金蟾蜍山的故事,那当中关于黄金的传奇,在哗啦啦的夜雨声中,让与头家签了五年卖身契的阿助和阿尾开始蠢蠢欲动。老长工所说的金蟾蜍山,即是隶属瑞芳县的金瓜石。那年,王童导演拍[稻草人]赴金瓜石出外景,偶尔撞见一座美丽大山,山间白雾茫茫,有野百合生长,忽而记起曾听过的一则凄美爱情和那部刚刚看过的女性悲歌[望乡],神思纵横间,便开始着手研究这片催生了自己灵感的土地,遂有了金瓜石上[无言的山丘]。
金瓜石剩下最多的,就是影子,十字锹的影子犹躺在墙角……
——白灵《影子》
之前写[悲情城市]一文时曾略微提及金瓜石的发迹史,现实当然没有老长工所说的那般传奇。光绪16年的一日,有铁路工人于基隆河道内发现了砂金,淘金人于是蜂拥而至,许多人为寻金矿源逆流而上,1893年,一位李姓农民终于九份山区附近发现了金脉露头,自此,久藏深闺的金瓜石上燃起了人烟,又迅速蔓延成了万家灯火。甲午中日战争后,台湾地区被割让与日本,日本当局次年便把金九地区的采矿权收归己有,并把日本先进的采矿技术、设备和体系引入矿区,并不断发掘出新的矿脉,金瓜石至此担上“日本首一金矿山”的盛名。
[无言的山丘]的故事就发端于金瓜石的鼎盛期,阿助和阿尾只听到了金蟾蜍的金光,却忘了那金光刺瞎了多少人的眼,便跋山涉水来到那金光照耀的地方。我不知道阿助和阿尾是从何处翻山越岭而来这基隆山上,看见了远处坐在两根木柱间神色凄然的富美子。那片草地距金瓜石车站约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因时间很紧,不得不从行程中删去了这个取景地,而且那片金黄到凄美的油菜花是当年王童导演举着镰刀割光原本的芒草后亲手种上的假花,即便寻至,想来也是荒草丛生,听闻石墙也已坍塌,无处倚着眺望海天。
随着矿业没落,金瓜石的辉煌在岁月中逐渐荒烟蔓草。直到2002年,台北县政府才开始对此地进行整建,并于2004年,开辟出了“黄金博物园区”,用聚落式的博物馆形式,存留下金瓜石的历史文化与自然生态。繁华都被隔壁的九份占了去,金瓜石黄金博物园区反而因此能清清静静地安然于这秀丽山岚间,让人可以悠悠然地步入历史的尘埃里去。进入园区,便可见一长排典雅的“四连栋”日式建筑,此为日据时期日本职员的宿舍,现被规划为生活美学的体验空间。再往前行,为一栋二层红砖洋楼,日据时期供外地宾客住宿用,后因挪作炼金之用而得名。过警局、邮局,于金水广场的左侧为环境馆,主要展示金瓜石的生态与地质特色。除金水广场于[无言的山丘]中登过场外,其余建筑并无出现在电影中,但这一栋栋日式古典建筑,及其所承载的采金文化,让人恍若走入了历史的最深处,可细窥电影中没有展现的另一半历史的底色。
从环境馆旁的阶梯往上,便是园内最重要的建筑——建于1922年的太子宾馆,此为当年为迎接裕仁皇太子之行而建的行馆,格局仿日本皇宫的东宫,北侧为庭院,南侧为射箭场与高尔夫球推杆练习球道。可惜宾馆内部不对外开放,便只能站于古木清泉的庭院中,透过玻璃幕墙往里张望这个电影中被称为“万里香”的所在(万里香外景位于九份竖崎路,如今为旅游服务中心),猜想妈妈桑是在哪一间房,满心欢喜地量着与矿工交易来的黄金,富美子又是在哪一间房,终于着上红服,戴上红花,化上红妆,却在镜前颤抖着泣不成声,而后在姐姐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宿命。
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涌进昏暗的矿坑,呼吸着汗水和污气?
——胡德夫《为什么》
走出太子宾馆,踏着长长的石阶往上,便踩上了一条不知被风雨侵蚀了多少年的斑驳木道,一面靠山,一面临崖,中间一条苍老的铁轨,从远处的矿洞延伸过我的脚下,之后在远处拐了个弯,便从视野中消失。那日,阿助就是在这里推着矿车往矿洞走去,阿柔背着木头与他擦身而过,阿助说:“力气不够的话,一次不要背那么多。”又一日,大雨,阿助又是在这里与阿柔擦身而过,阿柔看着阿助那没了两个手指的手,不由训道:“长工做久了也会有出息,就是有你们这些人,还这么年轻,就来这跟人挖墓穴。”
沿铁轨一直前行,尽头处依山有一个红砖砌的矿洞,洞顶红砖上刻有四个字“本山五坑”(矿坑因位于金瓜石本山,故名本山矿坑,共有九坑)。坑口放有矿车、木头等物具,周围还置有当年的压风机、火车头、台车等器械,远远地用一道铁栅和玻璃幕墙与外面的木道隔了开,望过去,就如同望着一个黝黝的深渊。阿助、阿尾、憨溪们便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日日挖着不属于他们的财富。“做长工至少还看得见太阳,每天在这里挖墓穴,什么屁都看不到。”阿柔和阿尾,不约而同地用了“墓穴”这个词,这个日本人而言象征着财富的矿坑,对于这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却只是冰冷黑暗的墓穴,把太阳底下所有的希望统统埋葬。就像诗里写的——“粉身成满天吸血蝙蝠,飞入人间,可以咬啮住几百万只脖子。”
本山五坑往前,是开满芒花的山坡,有一条木栈蜿蜒伸向山顶,栈旁是一道溪涧,白茫茫的芒花丛中,掩映着山石与溪水,溪涧上架着一座木桥。那日,阿助和阿尾就是坐在这座桥上,细细看着领到的工作证,阿助说:“这两张就是讲我们若努力工作就有福气,就有田地,有妻儿,爸爸妈妈就有一个风水,不必两个黄金盒一直寄在田埂边,常被牛踢得东倒西歪。”说完,阿助把纸细细叠好塞进衣服口袋,而后望向远方的大海。
金瓜石,终究没能完成阿助和阿尾卑微的梦想,反而把他们梦想的微光一点点吞噬,只因这是无缘的地方。
原文刊于《看电影·午夜场》
以近乎残忍又真实视角讲述故事,画面构图干净又悲凉,配乐更是恰到好处更增悲戚感。这里推荐大家去听这张电影原声带《纠缠》
讲述在tw日据时期,两兄弟因为淘金热诱惑而去往矿山区,可是他们两看到的是更多的剥削和痛苦。勤劳挖矿的工人只能收到少些金钱,想偷偷通过身体隐秘位置私藏一点金子会受到非人般的“检查”。他们是一群“见不了光”的人,在地下埋头苦干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被隔着似“鸟笼”般围栏的“女人们”慢慢攒下的买药钱和棺材本也被“搜查”精光。他们生活只是买卖的,没有感情可言,那种东西太奢侈了。阿英咳了一辈子,到头来只能听到哐当一声离开人世。
还有虽然是霓虹人的红目和富美子也只是在异乡底层边缘的“蝼蚁”。他们之间的情谊是那么单纯又美好,可是在被“搜身”时候富美子的撕心裂肺叫喊声打破了一切。什么也做不了的红目只能痛苦自责。后来富美子接客了也越来越憔悴,红目的离世让她更加面目全非。
阿柔一次次被迫靠卖身抚养四个孩子,却依然坚强生活着。她看似泼辣严厉却依然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爱不是靠嘴上说的而是真正把孩子养育好,这是一位母亲能做的最好。
无言的山丘,无缘的墓碑,在矿工暴动被杀的矿工,最后鼓起勇气反抗的红目,被残暴“搜身”富美子,来也空空去也空空的憨溪,勇敢砍下手指结尾矿区爆炸身亡的哥哥,他们来到矿山又离开矿山。这只是一场虚妄的梦,时代的悲剧在个人身上无限放大是如此悲苦
台湾电影也有一种慢慢的情绪,什么都是慢的,很多场景都有一种古早的气息,这部电影也不例外。
青山、绿水、油菜花、小河静静地流淌……这些在很多的台湾电影里都可以找到。我个人十分喜欢这样的场景,有一种回到童年的感觉,回望青春的气息。
颜色也是,没有阿宝色,没有于正色,就是那种朦胧的绿,朦胧的黄,朦胧的青,朦胧的青涩,朦胧的阴暗。
战争背景下,所有的美好都会被破坏,也都会被人深深记忆。
王童的《无言的山丘》拍摄于1992年,是一部含混着历史沧桑意味的史诗,在他的镜头里勾勒出时代的阵痛与名族之间的微妙关系,用集体悲剧来凸显时代的沧桑,同时也用时代沧桑来表现个体的无奈。在大时代环境下小人物生存的拮据,底层人民的受压迫,种族歧视,资本家的克扣,在任何一个路障面前都足以让底层劳动者一无所有。而这些路障,是历史遗留却也是时代风向。
个人命运——热望与无望
在序幕的段落里,镜头中长工阿助与阿屘两兄弟坐在山坡上,光线慢慢照在他们的背影,然后他们回头,渐渐照在脸上,像传说中的金蟾蜍,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们美好的向往,但是这个镜头却以远景拍摄,在美好向往的同时也把他们置于渺小的境地。一对农家子弟,为了父母一块风水好点的墓地,从长工迎向矿工,此时,矿工这项工作还是他们的金蟾蜍。
第一次对矿工产生抱怨是阿屘渴望看见阳光,矿工的生活异常艰苦,三餐可能不饱,也可能风餐露宿,从太阳还未升起一直干到披星戴月,很少见到阳光,从符号学中的意象来说,阳光代表着希望,对于阿屘,矿工这项工作原本是涂抹着金灿灿的希望,可是到现在却见不到阳光,阿屘热望的心情渐渐冷却。
而阿助与阿屘的又一次冷却是一个年老些的矿工的死去,由于妓院事件,矿主搜查起金子,年老戴眼镜的矿工不能忍受监工扒开肛门搜查金子这种非人的待遇力图反抗,却被监工打死。矿工们私藏的金子没有了,一切又得重来,再从新开始的循环圈里,阿助与阿屘不再如开始拿着满怀激情,阿助开始留恋于同阿柔互助与关怀的温暖里。直到阿助的死去,这一场远大的希望彻底变成无望。
结尾的老年矿工我们无从知晓他是谁,他在讲述阿屘的故事,也许他就是阿屘本人,在没有希望的生活里继续过活,像周围继续着生活的人一样。
时代阵痛——幻境与现实的怪圈
这可谓是一个怪圈,影片中的人们由于贫困的现实对未来产生一种幻觉般的病态认识,也只有阿柔和离开的憨瀚少数人活在现实中。阿助和阿屘从原本压迫的长工转行到同样受压迫的矿工,红木一直活在自己是日本人高别人一等的自我世界中,而富美子对家乡的幻象也时常出现在的脑海中,也许他们不愿意回到现实中,这种集体无意识也许出于自我保护的能力。但是在这场幻境中,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阿柔这个克死丈夫带着4个小孩的年轻寡妇攒够了买地的钱。劳苦大众被压迫着,对于未来有着炙热的渴望才致使他们在幻境与现实中苟延残喘,这是时代的阵痛,他们没有错,错的是贫穷,错的是日据时代。
影片中很少出现特写活着近景这种较小的景别,而多用大景别叙事来突显人物的渺小。同时也很少运用主观化处理方式,多数用一种稳定客观的视角在纪录,而影片中唯一运用升格,是在妓院被搜查后重新开张的段落里,配以管弦乐,强调了生活仍然要继续,人还是要活着,即使生活在底层社会,也没有谁能剥夺他们对于生存的炙望,即使他们活的卑微与沧桑,只因为活在当下。这里的生命像草一样卑微与顽强,而这里的社会却像荒原一般无情,换做任何一人,也会把自己藏匿在幻境中,因为现实太无力,个人无法改变。
在情节的设置上幻境与现实也导致连锁反应,因为红木的幻境,妓院与工友们的梦境破裂,妓女自杀,工友和监工发生动乱,富美子被夺去贞洁沦为妓女,而这一切源自红目对现实的绝望,妓院对红目的压迫。当红目回到现实中愤恨使他杀了日本镇长,短暂的无统治状态使工友们对于未来抱有一丝侥幸的希望,最后和监工发生争执死于爆炸中。
贫穷与时代在这个怪圈中来来回回,折磨着被压迫的人们,而伤痛最终沦为家常,即使伤痛,也都变成了无言的伤痛。
集体式悲剧——默敛与爆发
片中两次情感爆发,一次发生在妓院中,一次是阿柔在阿助死后。对于死亡,片中并没有做出较一般镜头不一样的镜头调度而多用演员调度,这种方法赋予死亡一种随意感,在生命消逝的同时伴随着一如既往的镜头模式,好像导演的镜头只是纪录的眼睛,没有生命。而正是这种方式才会显得格外沧桑,这种默敛为情感爆发积聚了力量,生命随意的消逝,命运多舛,对于片中人物对于观众都是一种积蓄的情感在最后一刻爆发。
红目是社会底层却一直骄傲着的人,是妓院的出气筒也是开心果,妓女们的哭泣是对于红目的思念以及看到的绝望,红目试图改变,结果断送了性命,一任镇长死去还去有下一任,而底层的人只有无穷的被压迫,老鸨说出了多年来的心里话“你们还有希望,而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正如之前那个帮富美子梳妆打扮的人说“我已经流不出眼泪。”在绝望与希望无限次的挣扎当中,终于退到现实。
阿柔这个角色设置时影片中最出彩的一块,她看似麻木的灵魂却保持着最纯洁的爱,出卖劳动力出卖肉体出卖一切可以赚钱的方式来养活自己的孩子,而也只有她在最艰苦的生活里赚够了新生活的钱。在阿助死后,她劈开承装零钱的竹子,钱从里面掉出来,她给人们看她的积蓄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他的辛苦,这些钱是他从现实里面克扣下来的,她骂死去的阿助傻,也骂周围的人,这个淘金梦原本就是残缺破败的,可是他们却怀揣着一个破败无光的淘金梦,而这个梦正是资本家换取他们廉价劳动力的手段,阿柔看清了这一点,所有说出走的憨瀚很聪明,所以她攒够了足够的钱不奢望一夜暴富。
在人们爆发的同时淘金梦终于醒了,可是醒了以后的人们仍然要活着,仍然无法摆脱命运,所以《无言的山丘》中的现实就显现的无比残酷,而驻扎在每个人心中的时代梦,只是一首沧桑的诗。
“我爷爷说
打雷的时候
土地会动
所有的东西都会长出来”
这种话(迷信)
如今又有谁信呢(文艺青年和乡下人)
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以下都是凑字数的
台湾居然还有拍得如此宏大而细腻的现实主义巨作!王童起码也配得上台湾Top3的地位了吧,吴念真的剧本太厉害,群像刻画无与伦比,长镜头配乐表演都绝佳。东方的悲惨世界总是如此以小见大,无言的山丘,无缘の墓,三两命的人受不起五两命。
华语电影的杰作,日治时代台湾矿工血泪史,命如野草,满山摇曳,雨水一来,复又生长。吴念真连写带导,一部《无言的山丘》,一部《多桑》,详尽描述了九份矿工生活的沉沉浮浮,写出了台湾对日本的暧昧情愫。
后劲太强了。无缘之墓,无言之丘。2020.10.31. 连续两场杨贵媚和陆弈静。跟蔡明亮的都市传说不一样,吴念真写的这些故事肯定都是真的。
个人在时代和环境面前太渺小,始终逃不过命啊!吴念真金牌剧本,王导的远全景长镜头沉郁隽久,史诗质感,娓娓道来。懂台语或者闽南语更能感受此中真情。台湾除了侯、杨、李、蔡,还有个王童。9.2
【中国电影资料馆展映】资料馆100分钟版即被震撼。补看了更厚重的3小时完整版,富美子和红目的情谊更充分。结尾也在温暖中带有悲戚感。就像一幅时代的画卷,台湾的风土人情,历史背景,百姓生活在观众眼前展开。澎恰恰,杨贵媚演活了底层小人物的辛酸//20190106【林象词语放映】台语日语心灵交流,野花山丘默默无言。编剧吴念真太了不起,真是震撼灵魂的台湾庶民史诗!继四年前资料馆胶片删减版后再刷大银幕2K修复完整版,无比感动多次落泪。长工矿工、寡妇弃儿、妓女妈妈桑、日本人台湾人外省人…都在时代洪流中拼尽全力追求真爱与幸福。终被权力、金钱、贪欲与无情命运所吞噬。杨贵媚掷钱一场戏的神级表演尤为动人。似乎王童导演和作品普遍被主流舆论忽视低估,但不妨碍此片可与《牯岭街》《悲情城市》等并列于最伟大华语片之列!
吴念真的故事 王童的电影 绝好的乡土片 感受很复杂情绪也无法表达 继续听那首歌~ 无神的双眸 无悔的抉择 无言的山丘…
三两命的人受不起五两命
日殖期间的矿区乡民生活,吴念真写出他们的筋骨,有激烈愤懑的光环笼罩,有清冽质朴的瞬间动人,在刚与柔之间博弈较量。王童的拍摄手法,沉郁稳重。隔空打穴,过程含蓄,效果震撼。比如见血的白手套,日本人眉心的子弹,劈竹落钱币,都是观众与历史打照面,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杨贵媚说:“这样好吧,你住我隔壁。如果我看得惯。再花几个钱,把你招过来一起做。”一起做,而不是一起做爱。连“爱”字都省略了。爱说不出口,性事反而能脱口而出。伦理的颠倒,苦笑后又是温暖。王童/吴念真的世界是原始力量,绝望而忧伤的。不同于杨德昌的都市,侯孝贤的郊区,而是无言的山丘。
真正大师级的作品,电影拍到这个份上,也就真的让人无话可说了。
“三两命的人也想要五两命?” “地上看得见的不愿意捡,甘愿去跟那些看不见的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发现这个淘金村有个“无缘之墓”如同诅咒。真正的黄金却是那片油菜花地,“人生不过如此”。纯真的台湾田园诗与厚重的伤痕历史,最终成为父辈口口相传历久弥新的传奇故事。
我原本是不信命的,时到今日却渐渐信了,人真是身不由己的,很多事在你无知觉时确实注定了,大局势无可改换,偶有小改变或是小扭转可以成全,但总归是落入窠巢中的反复兜转,一直出不了那个既定的圈,人的生命即在这每每不同变现却对于大同小异的轮回中生死未卜,卑微如蝼蚁的匍匐,命运另外注定不同
这片子是1993年上海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太强悍了,如今SIFF选片真TMD尴尬丢人!王童和吴念真的这部是绝对的五星经典,一个时代的特色,风土人情,历史遗留问题和底层小人物的生活方式在一部电影里尽现眼前,经典如此,简直就是一部台湾庶民的史诗!★★★★★
我说男主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澎恰恰……跟[看海的日子]是正反篇儿,跟[多桑]和[恋恋风尘]都因吴念真而连着。典型台湾新电影味儿,本省人和日本人故事还得吴念真来写。其实这片儿不输侯孝贤,就是王童不如侯导那么能说,也没有那么多人替他吹……
8/10。以远景俯角透视殖民史的血泪,眺望金矿、成仔出殡、呼别喊话和押送红目等场景扣人心弦地表现被损害的底层命运。阿柔把大儿子踹出鼻血的幽默和把矿井隧道淹没的月光,无不衬托辛酸和梦碎。对角线构图的处理:站在构图顶部的老鸨骂着长长楼梯下的红目,其自豪的日本血统只配做清洁,被矿长过肩摔打倒在地却幻想是被一个日本父亲疼爱,矿长的白西装和听西洋乐的爱好明显区别于衣衫褴褛的工人,在搜查妓院的院子观赏喷水随后命令警察搜查富美子的阴部导致富美子失身,白手套上的血污代表公权力的强奸,红目杀死矿长、穿上他的西装坐转椅留在案发现场,象征台湾人被殖民的身份迷失。阿尾的目光锁定在隔壁洗澡的阿柔,丰满身体的剪影撩动了底层的爱欲渴求。结尾金色油菜田和山丘挤压着景框下伸手求欢的衰病两人,顿时天雷大作,黄金梦和赎身梦同疯同死。
这样的电影越来越少了,念真也只有这么一个……
历史的伤痛在个人命运的烙印上是多么深刻而无奈
厚重,扎实,凝练,一部关于日据时代台湾底层人物的史诗。景别多用中景和远景,长镜头调度功力上佳。人物塑造极为成功,小角色也都性格饱满鲜活。山水海风雨,日夜晨昏夜,汗血泪痛忍,憨情忘痴狂,逆来顺受或坚韧不拔,沧桑苦难与人性情感,尽在其中矣。无缘之墓,无言之丘。(9.0/10)
我喜欢他们的破衣烂衫,喜欢那泥泞中的一点点希望,喜欢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来空空,去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