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

日本作家的文字大多都非常细腻，比如村上春树的小资和小确幸，渡边淳一赤裸的欲望和毫不加修饰的渴求，还有川端康成那至死方休的物哀美学。在《古都》中，文字描述出来的那种美，的确让人心驰神往，神往之后，却又会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心酸。

由文学作品改编成的电影作品，成功数量可以说是一半一半，毕竟文字和影像所能提供的想象空间各有不同。前者，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里面的一切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像雾中风景，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后者，是一盏走马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旖旎和丰富，视觉被填满，想象被充实，情感的表露直接而透彻。比较起来，各有各的美。

《古都》是日本文学中被翻拍的次数比较多的作品，1936年，中村登和岩下志麻的《古都》，1980年，市川昆和三浦友和的《古都》，2005年，猪崎宣昭和上户彩的《古都》，2016年，齐藤勇贵和松雪泰子的《古都》。画面越来越精致，内容却越来越淡薄，《古都》中的美和精致仿佛在一次又一次的翻拍中消弱了，直至最后，呈现出来的确是带着尴尬的生搬硬套。

其实，对于文学作品翻拍的电影，我的要求并不高，我也很少将两者来进行对比。因为文学有文学的规则和标准，电影也有电影的规则和标准。要说最喜欢的一部，应该是中村登和岩下志麻的《古都》。1963年，川端康成还健在，并且参与了《古都》的拍摄，所以这部电影在情感、景致、角色的拿捏上更为准确一些。

影片中的“古都”，就是日本的京都，多次游历京都的川端康成对这座城市其实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的，《古都》的神韵也是如此。这部电影中的故事其实是一种点缀，京都的风情才是内核。这部浸染了京都风情的电影，将京都的风景和民俗穿插在故事之中，在展现其独特城市风貌的同时，也让日本女性内敛、隐忍的特质表达了出来，让人和景达成一种契合，从而成就这部电影的风格。

当然，一部电影的好看与否，除了情感的拿捏之外，还有角色给人的感觉。岩下志麻的风情和京都的风情如出一辙，而这也是后来翻拍的《古都》再也无法超过这一部的原因。近日看了猪崎宣昭和上户彩的《古都》，上户彩是美的，可惜，那种美不及岩下志麻。

千重子，骄矜不足。

苗子，卑微不足。

整部电影不温不火，实在难以让人提起兴趣。好在整部电影的完成度很高，如若要给出评价，六分足以。

川端康成的文字是温润如玉的，它没有渡边淳一的决绝，没有村上春树的华丽，也没有三岛由纪夫暴烈。拍成电影之后，也是如此，岩下志麻将这种温润如玉的感觉演的恰到好处，两个角色之间的转换，情感的交织也非常到位。

岩下志麻举手投足之间的美和川端康成字里行间的美，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如出一辙，在朴素和隐忍的表达中，让梦像雾一样散去，只剩下茫然的露滴。让“物哀”这种美学观念在一片唏嘘和遗憾中升华。

古都中，岩下志麻一人分饰二角，但二者气质却大不相同。其中最易区分的便是二者的眉毛

眉毛偏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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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偏细

二姐妹相遇后，苗子就一直纠结自己是否是幻影的问题，最后别离在雪天之中 （体现了其高尚的情操和自我牺牲精神 ）

千重子从影片一开始就反复纠结自己的幸福与其弃婴身份。最后影片只留下一句“幸福过后，还不是永伴终身的孤独。起初我以为千重子要和真一在一起，没想到他哥哥横插一脚，不仅帮她解决掌柜的问题还在饭桌上来了一个弃婴表白说（记得当时有一个镜头是从天花板向正下方拍的，有点怪。）

千重子爸佐田在街上碰到个中学生，后又在饭桌上打趣她姐姐，接着二人又亲了一下。这个实在是颠覆我对这位脾气暴躁性格古怪老父亲的看法。

影片看来并不觉得枯燥，每一小段的安插了足够的戏剧冲突:开头小姐和真一争论是否幸福，中段佐田怒扇耳光，姐妹相遇。。。

并且在平铺直叙中还插入了四季变化，京都的风土人情。

对话中蕴含着 的主题 ，包括： 人和自然的的关系，阶级之间的鸿沟，暗含在人生之中的虚无与幻灭。

看完1963年版的《古都》和1980年版的翻拍，认为这个版本完胜后者。当然，后者某些地方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我还没看过原著，川端康成只看过他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也就是三部曲第一部《雪国》的电影，通过《雪国》对这位日本文学泰斗有一些初步和肤浅的印象，由此来对比《古都》的两个口碑最好的版本，我个人比较喜欢岩下志麻演的《古都》。

先谈1963年版的《古都》，后面简略说一下1980年版的某些情节和表演。

首先，岩下志麻演的双胞胎姐妹非常贴合角色，她自身的气质也非常符合影片的时代背景下日本女性的特色。千重子的身份是小姐，岩下志麻扮演的千重子非常优雅、漂亮、温柔、聪明、低调，尤其发型和和服的搭配，相当有日本女人味，非常传统，符合小说描写的京都中上层中传统小姐人设。片中出现两位千重子的女性好友，都是同样的阶层的女性，一位穿着和发型都很西式，一位跟她一样传统日式，岩下志麻本人拿捏的小姐形象，在她们面前显得非常突出和立体，加上漂亮的脸蛋，人物塑造很成功。苗子则显得比较稚嫩、朴素、胆小、腼腆，即便是同样穿和服出现，岩下志麻表演出来的气质与千重子是不同的，在跟秀男一起看京都游行祭祀的时候，苗子穿着秀男为她织的北山衫腰带，同样美丽秀气，但是显现出来的是羞涩、腼腆、小心翼翼，把那种阶层等级限定的卑微表现得非常微妙和细腻。只有在和千重子单独面对面的时候，面子才是真情流露和放松的，敢于直接谈及她们俩之间的问题。

其次，千重子虽然贵为独生女小姐千金，在养父母面前其实也是卑微的。体现在她会小心翼翼呵护父亲的自尊心，养父不善经营，创作没有新意，千重子建议他去尼姑庵找个清静的地方创作并且给他买了一本西洋画册。这段情节很有意思，让我想到乱伦，千重子送养父的画册、千重子去庙里看望养父陪他散步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位穿着比基尼的模特和一群摄影师正在寺庙某处拍写真、养父为千重子设计的腰带，都有很明显的性的暗示。秀男第一次看到养父设计的腰带的反应很真实，他久久没说话肯定有他的道理，而此时养父气急败坏打了秀男一巴掌，倒是有点意思，更加让我看到养父对女儿的觊觎，很显然秀男也是男人，而且仰慕千重子。当千重子听说养父和秀男之间的这段故事，聪明的她一下就明白了秀男的心意。秀男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千重子，可惜秀男也处在一个卑微的位子上。千重子的弃婴情结决定了她在养父母面前的尊卑。在这个版本里，养母分量很轻，在养父面前几乎没有地位和存在感，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千重子在家里的地位。

第三，幸与不幸，这是养父母看到千重子的弃婴情结后的发问。在这个版本里，养父母是在邸园花丛中发现弃婴并抱走了她，他们内心有一定的自责和内疚。对于千重子和苗子来说，谁更幸福或着说幸运？或许她俩作为双胞胎，命运其实是差不多的。千重子貌似过着优越的生活，有爱她的父母，可是她一生都必须顺从而且是自愿顺从父母，处处替父母着想，这是一种高级的寄人篱下生活。苗子在山里做辛苦的体力劳动，身份卑微，无依无靠，看似比千重子的生活差很多倍，但她拥有真相和家庭 - 她在山里修剪北山衫为生正是继承和陪伴着自己的亲身父母，与自己的家庭在一起。千重子嫁给养父母的家业，苗子嫁给秀男做姐姐的替身，两姐妹的归宿都不是真心相爱的幸福。虽然这样的故事结局有着川端康成对爱情持悲观态度的背景，也有日本社会对女性的固有偏见，电影映射出一种典型的日式哀伤和忧愁感。

都说川端康成的小说《古都》定义了一座城- 京都，可是在电影里，我看不到太多的与京都这座城市有关的东西，或者说没看出来《古都》这部电影里如何描绘京都这座城市的，无论是通过外景、人文、建筑还是什么其他事物。这是我对《古都》这部电影失望的地方。看来还是要看小说原著，才能体会作者真正表达的东西。

电影里的某些镜头倒是很有些象征意味。比如开头的市井房屋镜头，原木堆满屋子外围的镜头，北山衫、衫林的镜头，包括那场树林里的雨，运用的很好，拍的也很好。比如北山衫，修成那个样子，看上去很美很有特色，可是它是人工雕琢的，并且长到40年就会被砍掉再打磨成原木出售。这多少像日本人的人生，被人为雕琢成材，长成以后变成工具。川端康成的小说主要不是在讲故事，而是优美的语句描绘的意境和感觉传递出的日式美学。这些镜头算是表达了一小部分这部分内容。

千重子有一位好友叫真一，跟她是中学同学，这位好友正是一颗未经修剪的正在成长的北山衫，可惜，千重子和苗子都与他无缘。而且，千重子与真一的哥哥结婚后，真一就将结束他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生活，回归家庭继承家业。千重子成了修剪北山衫的苗子。很多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日本人的命运大抵如此吧。

最后谈1980年版里的亮点。三浦友和虽然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并且这个角色是新编出来的，但是我认为这版编剧给了苗子一个比姐姐和1963年版本靠谱的归宿。从这点来说，1980年版本的苗子比千重子幸福。在1980年版本里，出现了一段养父带千重子去茶馆见艺妓的情结，这个改编应证了我前面提到的养父与千重子之间的性议题。这段情节很重要，像是一个仪式，养父教育女儿如何面对未来婚姻以后日本成年男人的世界。在1963年版本里，养父与批发商之间的尊卑很明显，而在1980年版本里，批发商在约养父谈婚论嫁的时候，随和圆滑多了，可能跟影片拍摄年代时代的进步有关。在1980年版里，养母的戏份明显增多，且与丈夫和养女的关系都比1963年版本亲近温和，这倒是让我印象深刻，可能也与影片拍摄年代有关。

千重子和苗子同为双胞胎，二人的命运和遭际真的是难测。千重子因家庭困难的原因被母亲抛弃，意外被和服供应商的老板和老板娘收养，过上了千金小姐的生活。说句旁观者没心没肺的话，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苗子作为没被抛弃的那个，看起来虽然幸运，但其实过早地承受着生活的重担。父亲因意外早逝，母亲一人带着苗子过生活，很早但不知具体时间也逝去了。苗子只好一人做着苦力活长大，后面偶遇千重子。又因为这个家庭抛弃千重子的原罪而落在苗子身上，对千重子满满是愧疚之情。又因为阶级地位的差异，只好与千重子——自己唯一的亲人保持着距离，为了不阻碍她的幸福。阴差阳错碰到了意中人——秀男，却是作为千重子的替身幻影被求婚。心里真是百种滋味，难熬，又只能默默一个人承受。 每次从几个主演的角度看故事都觉得伤感，那种永远不得圆满的遗憾感特别鲜明。 1.千重子的弃婴情结，这个是作者川端康成个人孤儿情结的体现。这种由出身所带来的情结是无法排解的，哪怕养父母再好，生活再幸福，这种根植在基因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除了这一情结之外，还有自己的婚姻大事和继承家业的捆绑关系。家业逐渐凋零的和服批发商，这一点明显决定了千重子的婚姻大事的不得已。虽然在影片中龙助很优秀，但明显是大男子主义的人格。个人也喜欢龙助这一形象，但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为千重子感慨下，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的结合，也许千重子的婚姻会更好，不是作为被拯救的对象被未来的丈夫拯救。 千重子的心思非常细腻，很多事情一看就明白，明显也能看出龙助自从来到千重子家后整顿账目的气势，明显是作为旦那的角色的。 2.苗子对千重子的愧疚之情。苗子是代表着抛弃千重子的家庭存在的，在千重子面前，总是亲情的爱中掺杂的深深的愧疚之情。此外，两人之间的阶级差异，也是阻碍两人交往的很大的障碍。苗子怕阻碍千重子的幸福和现有的家庭，不想让千重子陷入人言可畏的境地。最终很可能选择远离，分别不见。 苗子对秀男的爱，碍于“幻影”的隔阂。明显能看出苗子对秀男是真的爱慕，秀男第一次去北杉村找苗子把腰带送给她时，苗子的动作和神态都表现出对秀男的喜欢，反倒是秀男一开始其实有点介意躲避。但是在苗子心目中，始终会存在这个疙瘩——千重子对秀男而言，会是那永远得不到的“白月光”。 3.秀男对千重子可望不可及的爱，转而移情近距离的苗子。千重子的养父对秀男一家有恩，且明显的阶级差异，秀男再爱慕千重子，却永远也无法得到她。而苗子的阶级地位甚至比秀男还低，在这一方面完全没有问题，何况两人还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千重子会是他心目中永远高高在上的“幻影”，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爱慕着他的苗子。 秀男对未来的规划，在家的后院建一所房子，在里面织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他最朴素的梦想。 4.真一夹在青梅竹马千重子和亲哥哥龙助的尴尬地位。感觉从电影和原著中，真一对千重子并不仅仅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里面还有对千重子的爱慕。虽然真一外表洒洒落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对千重子却是真的有意思。但哥哥龙助的到来后，看到哥哥对千重子的喜欢，还有二人之间的关系，只好自退一步，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从言情小说的角度去解读电影，甚至原著《古都》，自然是狭隘的。但依目前的阅历和感受，这方面的感受最贴切。虽然也很喜欢书中关于京都的描写，还有青松杉树的自然景物。

川端康成中的小说总有一批爱而不得的少女，她们美好而纯洁，如雪国世外桃源般美好，却被情爱所焦灼，最终化为生活中缓缓煎熬的大火，令人可叹怜爱。

千重子被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不仅收养了她，而且对她很好，这就导致她必须带有某种报恩的心态。她过着看似繁华，实则身不由主的生活。为了接管家里的生意，她没有上大学。为了复兴生意，她必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苗子虽然被父母保留了，但是却过上了更可怜的生活。贫穷让她这样一个美女做着男人们才做的苦活儿。本来她已经够惨了，但是无意中与千重子相认更加剧了她的悲惨。千重子有父母疼爱，过着富裕的生活，而且还有秀男这样一个好男人喜欢。但是因为她和千重子是双胞胎，她不能融入千重子家的生活，这会影响千重子。她也不能和秀男在一起，因为秀男真心喜欢的是千重子，并且秀男作为一个纺织工和千重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每个人都被自己的出身限制，无法真正自由的生活。这正是古都所要表达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