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是电影人,也是美食家,由他来推荐“美食电影”,最合适不过了。《巴贝特之宴》便是他心中排名第一的“美食电影”。《巴贝特之宴》之所以成为经典之作,当然不仅仅因为它是“法式大餐”的最佳展示者——在我看来,它是一部将爱情、信仰、美食这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美食电影”。
1、爱情
导演加布里埃尔·阿克谢说:“首先,它由始至终都是一部爱情片,食物是用爱准备的,为别人提供爱的感觉,而且也被公认充满了爱。”
影片正面表现玛蒂娜和菲丽帕的戏不多,不过寥寥几场,但爱情一直是在场的,而且是不可或缺的。巴贝特来到姐妹之家,是歌唱家帕潘“推荐”她来的。帕潘因其歌唱事业,交游必定非常广阔,他要帮助巴贝特逃避战祸,应该是有很多选择的,但他却让她来到这个丹麦的偏远村庄,让她用她的无与伦比的厨艺改善了姐妹俩以及她们所接济的信徒们的伙食——匆匆而来,抱憾而去,但三十五年之后,他仍然念念不忘菲丽帕,可以说,这是比柏拉图之爱更纯更深的爱。
巴贝特的法式大餐,需要一位引领者,带着信徒们渐入佳境。这位引领者正是姐姐玛蒂娜当年的追求者,一位已经建功立业的将军。将军告别玛蒂娜之后,发奋图强,成就斐然,但再见玛蒂娜,完成一次不忘初心的表白,仍然是他未了的心愿,所以,他来了。
可以说,是帕潘和将军促成并成就了“巴贝特之宴”,数十年来,他们各自一直在内心深处守护着这份实际上从未发生的爱情。
2、信仰
玛蒂娜和菲丽帕的父亲是一位“开宗立派”的牧师,但他去世之后,他的“教派”日渐式微,没有新的信徒,而当年的追随者都已老去,平时参加祈祷会的不过数人。姐妹俩仍然在勉力维持,而信徒们的相互龃龉,也让她们心力交瘁。她们的父亲当年带领这个“教派”的时候,信徒们之间是友善而祥和的,恰逢父亲的百年诞辰,她们希望通过来组织一次“圣餐”来纪念父亲并弥合信徒间的嫌隙。此时,持之以恒N年之后,巴贝特终于在中了彩票大奖,她主动提出要自主打理这顿“圣餐”。
当巴贝特把海龟、鹌鹑等村民闻所未闻的食材运回来的时候,姐妹俩和信徒们都愕然了,他们觉得这顿“圣餐”将亵渎他们的信仰,他们决定以漠然的态度来抵抗诱惑。
“圣餐”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立场是坚定的,但随着将军的引领,他们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味蕾,而味蕾又不断地向心灵渗透,最终,他们被征服了。但是,他们被“圣餐”俘虏之后,看到的并不是撒旦,反而,他们的龃龉在口福中融化,他们的信仰在享受中升华。宴会之后,信徒们在室外,在雪中,手牵着手围成圈唱起歌来,美妙而神圣,是美食“润物细无声”的善果,也是信仰的灵光闪现,还是影片的神来之笔。
美食是诱惑,但绝不是信仰的敌人。用宗教话语来说,这是“奇异的恩典”。
3、美食
将军在晚宴中回忆起当年在英国咖啡馆参加宴会时说:“加利将军是我们当晚的主人,他说这位妇人,这位主厨,具备了将宴会变成一场风花雪月的能力,让口腹之欲和精神享受成为难以分开的缠绵。”
巴贝特之宴,是正宗的、完美的法式大餐,松露鹅肝酱配烤鹌鹑、海龟汤等菜式,特定年份特定酒庄的红酒和香槟,精致的点心,精挑细选的时令鲜果,带给了观众视觉冲击与美味遐想。在繁华奢靡之都巴黎,这顿大餐是风花雪月,而在偏远的丹麦乡村,这顿大餐是雪中送炭,更是锦上添花——巴贝特用一顿饭化解了“教派”崩解的危机,同时让信徒们释放了身心,享受了上帝的“恩典”。
据导演加布里埃尔·阿克谢说介绍,巴贝特之宴的“制作过程”和演员们的“享受之旅”,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做了一顿法式大餐,而演员们也是真的吃了一顿法式大餐,当然,真正的主厨并不是斯特凡·奥德朗(巴贝特的饰演者)。演员们在“宴会”上吃东西的表情,并不全是表演,也可能是真实的表情。
这种“真实”赋予了“巴贝特之宴”可见的“美味”,让观众在观影时有了口腹之欲(好饿!)和精神享受(真的好饿啊!)。其实,抛开爱情与信仰,美食本身也是可以很神圣的(露出了吃货的本色)。
4、巴贝特和斯特凡·奥德朗
宴会结束后,姐妹俩以为“有钱人”巴贝特将离她们而去,巴贝特却告诉她们,她中奖所得的一万法郎,已经为宴会全部花掉。巴贝特再次成为“穷人”,但她却说:“真正的艺术家是永远不会贫穷的。”
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爆发,巴贝特在革命中失去了至亲,她来到这个偏远的丹麦村庄时,她已经了无牵挂。她是真正的艺术家,不管是为上流社会(出入英国咖啡馆的食客非富即贵)服务,还是为这群贫苦的信徒服务,她的“艺术价值”并无本质差别。在这个村庄里,除了满足信徒们的口腹之欲,她还改善了他们对食物的感受(巴贝特请假筹备宴会的时候,信徒们面对姐妹俩烹饪的食物,顿时有难以下咽之感),她同样实践了让“口腹之欲和精神享受成为难以分开的缠绵”的“美食精神”。
巴贝特的扮演者斯特凡·奥德朗是法国著名的女演员,如今已经85岁高龄,她淡出银幕已经将近10年。她是著名的法国新浪潮导演克劳德·夏布洛尔的第二任妻子,他们的婚姻从1964年持续到1980年,友好分手之后,他们在电影上继续合作,他们合作的电影超过20部,一个导演与一个演员的合作如此之多,在电影史是也是不多见的。斯特凡·奥德朗虽非大明星,但在我心中,她也是女神级的存在,因为她主演了《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1972)、《女鹿》(1968)、《表兄弟》(1959)等经典之作。当然,巴贝特这个角色,也是她表演生涯中的最重要的角色之一。
5、加布里埃尔·阿克谢
克劳德·夏布洛尔曾经是《巴贝特之宴》的导演人选,但制片方最终选择了声望、履历均远不如克劳德·夏布洛尔的加布里埃尔·阿克谢,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加布里埃尔·阿克谢是丹麦人,但他生命中的时光大约有一半是在法国度过的。这个选择是非常冒险的,因为加布里埃尔·阿克谢之前从未拍摄过如此暖心的影片,他之前的履历是以拍情色片著称的,而且,拍摄此片时,他已经将近70岁了。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而对于加布里埃尔·阿克谢来说,他也遇到了改写他的电影生涯的一部影片。《巴贝特之宴》之外,加布里埃尔·阿克谢再无重量级的作品——他是那种凭借一部影片便名留影史的导演。
加布里埃尔·阿克谢的艺术修养非常好,为了拍好这部影片,他参考了不少经典绘画,最终赋予影片“纳米尔色调”,冷中有暖,既呼应丹麦乡村的萧索、寒冷,又不失人与人之间的单纯、平和。影片的构图也比较接近传统绘画,有着某种古典的素雅。以拍情色片见长的加布里埃尔·阿克谢完全可以比较大胆地表现这个故事,加入更多的情与欲,但他选择了相对保守的拍法,以适应这个故事的底色。
6、伊萨克·迪纳森或凯伦·布里克森
《巴贝特之宴》改编自丹麦国宝级女作家凯伦·布里克森的同名短篇小说。
凯伦·布里克森有一个更为著名的笔名叫伊萨克·迪纳森,她用这个名字出版了《走出非洲》等经典小说。而根据《走出非洲》(1985)改编的同名电影,当年更获得了奥斯卡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7项大奖。
凯伦·布里克森敏感、自恋、坚强,所以她才能够写出《走出非洲》这样的“女性史诗”,而《巴贝特之宴》不管是故事还是内涵,都与《走出非洲》相去甚远,它的优雅与美好,让我们看到了凯伦·布里克森的另一面——跳出自我的她,是一个富有智慧与想象力的说故事的人。
7、英国咖啡馆
我们已经知道,巴贝特来自英国咖啡馆,她曾是这家巴黎首屈一指的餐馆的主厨。
我们不知道的是,英国咖啡馆是真的存在的,它诞生于1815年,一直到20世纪初才关门大吉。它当年也确实是巴黎鼎鼎大名的餐馆,以法式大餐著称。巴贝特这个人物,当然是虚构的,而且不可考,在英国咖啡馆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么一位女主厨。
从门面看,英国咖啡馆在当年算得上富丽堂皇,一顿饭要花10000法郎,应该是“正常价格”。
明明是以法式大餐著称,为何叫“英国咖啡馆”?抱歉,我也不知道。
8、卡尔·西奥多·德莱叶的遗产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无疑是迄今为止丹麦最伟大的电影导演,他留下了《圣女贞德蒙难记》(1928)、《复仇之日》(1943)、《词语》(1955)、《葛楚》(1966)等影史经典。
同为丹麦导演的加布里埃尔·阿克谢对这位前辈也是无比尊敬的,他在《巴贝特之宴》中以非常特别的方式向这位伟大导演致敬了。影片中的老信徒们,戏里戏外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而他们大都是德莱叶当年的御用演员!老戏骨们在宴会上每吃一道菜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都精妙绝伦——这就是伟大的德莱叶的珍贵的遗产。
9、反转一切
如果要选影史上最美好的电影,《巴贝特之宴》必定入选,但美好之下、美食面前,我们也是可以质疑的。
玛蒂娜和菲丽帕对将军和帕潘的拒绝,其实不近人情的,甚至可以说,她们是顽固的、封闭的、禁欲的。姐妹俩对爱情的拒绝,老牧师都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他蜜汁般的笑容,可以理解为友善,但也可以理解为笑里藏刀——这是一把切断女儿姻缘的刀。
如果将上面的一段作为立论基础,那么,巴贝特之宴也是可以颠覆的——这顿饭,是口腹之欲和人之常情对宗教禁欲和自我禁锢的胜利。
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电影完成之后,它是属于观众的,你可以正向理解,也可以反向理解。也许,凯伦·布里克森和加布里埃尔·阿克谢正躲在银幕的后面,狡黠地看着我们。
它的主题便是说,因为宗教或者任何意识形态的要求而禁欲,放弃俗世的快乐(earthy happiness)是不好的,食物的美,光线变换的美(the changes of lights show our way to heaven)都是上帝的恩赐。这部电影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很大原因,在于它映射了XX主义运动。当教士还活着的时候,小镇的居民因为宗教热情而看似团结,教士的两个女儿也为了上帝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教士死后便分崩离析,巴贝特通过美食这种艺术解放了小镇的人,最后大家围着井唱歌,唱的自然是抒情的俗世歌曲。
这岂不是在说,苏俄或者其他地方的人,因为某种热情而看似幸福,这种意识形态轰然倒塌之后,他们陷入了问题,而西方的文学电影音乐消费品来拯救他们,让他们正视了人的欲望,从而走向了幸福吗?
这样一个文艺复兴的老旧主题,脸谱化的人物构建,如果不是因为符合了意识形态要求,放在今天怎么会值得注意呢?恐怕拍成动画短片更合适吧。
不过让我愤怒是它一开头用了许多不和谐音,摆开了架势让人以为要讲什么塔可夫斯基一般的事情,可实际上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东西。
前段时间欧盟影展,去看了部老片子,巴贝特之宴。
这是部收藏了快三年的片子,当时刷到了一篇公众号推送,大约是就着春节的热点发出来的,所以名字是“一桌150年前的法国年夜饭”(这篇文章现在豆瓣影评里面也有)。当时没仔细看电影内容,就当是部“朱莉与朱莉亚式的美食电影。又懒着不愿意找资源,一直也就这么耽搁着了。
看欧盟影展剧单的时候一眼就瞄到它,迅速买了票,也算是了偿个心思。
(哇~这两个小姐姐真的是美呆,从年轻到年迈美了一辈子)
这次,让我们从爱情说起。
看见甲女的第一眼,军官就沦陷了,他像一切坠入爱河的人一样迷醉,仿佛看到了自己多年后依然与她相守的样子。
同样,也像所有不甘平庸的人一样,他选择放弃遗留在村落里的珍珠,去尘世间闯荡,去追名逐利。他聪明机敏,知道权贵需要什么自己有什么,也懂得如何把利益最大化,于是军官成功了,他变成了“成功人士”。可是,他也丢了自己。
在赴宴之前,导演安排了个有趣的片段,让他把自己从自己手上讨了回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宴席中,他以自己的经历牵引着一众“迷途的羔羊”重新从“舌头这块小肌肉”开始,认识食物,认识欲望,认识自己的内心。
我们看两段有意思的台词,是甲女和军官两次临别时的对话
甲女爱军官吗?我想是的,从不经意提到军官时她眼中的旖旎就可见一斑。
可是如果军官真的留下,她们会在一起么?我想大概不会~她还是神父的左膀右臂,还是那个虔诚的修女,她爱军官,也爱所有人。
只有在宴席之后,放在欲望上的那把锁悄悄打开,她才能正视自己滴着露水的心。
爱情和宗教并不矛盾,欲望与信仰也可以共存,可是她的信仰让这段关系注定不同寻常。
即使没有朝夕相对,他们也是永远在一起的,不同于俗世任何一种“实体”爱情,他们的灵魂相契,缠若丝缕。
当这份爱情不为世俗的琐事羁绊之后,大概也能就永存了吧。
在法国著名演唱家的眼里,乙女是一枚她悉心雕琢的绝世璞玉,她的歌声将获得富人的青睐,成为穷人的慰藉,整个法国都会为她倾倒。
可是很遗憾,他并没有能带走乙女,而在成为了一个通透的小老头之后,他自己也承认,留在原地,也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艺术家。
也正是因为他的通透,这部电影的女主巴贝特才正式登场。
作为“法国最伟大的女厨师”她离开带给她伤痛的巴黎来到丹麦海边的小村庄,帮助姐妹两照顾老人,施粥散药,她用自己灵巧的心思和技艺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叹。
而在意外获得一万法郎的奖金后,她选择为神父的诞辰筹备一顿正宗法式晚宴。
缘由?我猜一是感恩,一是技痒,一是告别。
感恩神父的教义对自己的滋养,感恩姐妹两和全村人的接纳。
作为昔日巴黎最有名餐厅的主厨,对于自己熟悉的食材和独创的做法大概是无比怀念的吧~单纯技术层面的怀念,如果你也熟悉一门技术,可以类比。
而告别的,是那个带给自己荣耀也带来无尽伤痛的巴黎,用一顿“盛宴”切断自己和巴黎的所有联系。
这次,她面对的,是怎样一群“食客”呢?
也就是村里的居民,神父的信徒们。时光流逝,这些虔诚的信徒多少有些懈怠了,他们有些装聋作哑,有些互相猜忌,有些恶意揣测,不愿面对自己。他们口里念着神父的教义,身体却在做着相悖的事,emmmm~~大概是欠敲打吧!
有些的是,因为巴贝特准备的食材和他们平时吃的”清水煮鱼干”和“啤酒面包糊”相差太多(大海龟和拔毛鹌鹑确实是怪瘆人的),他们罕见的结成了“同盟”,想要封闭味蕾不讨论食物来拒绝“盛宴”,拒绝他们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拒绝他们害怕的欲望。
可惜啊~神旨并非如此。
在绿海龟汤和阿芒提拉多雪利酒之后,神派来的指引者军官已经苏醒。
德米多夫比利尼饼吃完和凯哥香槟饮尽,军官已经开始履行自己的“神职”,而灵性颇高的姐妹也有了些许动摇。
千层面烤鹌鹑配伏旧园勃艮第红酒结束,军官痛饮,赞歌声声,信徒的味觉开始复苏,烤鹌鹑和松露汁的味道上抵天灵,红酒更如醍醐,浇了个浑身通透。
接下来蔬菜沙拉、奶酪盘、朗姆巴巴(蛋糕)一一呈上,军官享受的通体舒泰,信徒们嘴上说不要身体则很诚实。
到了水果拼盘和餐后咖啡+酒的时候,大家终于看起来像是个吃饭的样子了。
就如神父在世一般,或者更甚,大家互相谅解,互相调侃,互相爱着,一起唱圣歌怀念过去,也享受现在。
如军官所说,“慈悲和真心交汇在一起,正直和福运相吻。男人,有他的弱点及短浅,相信他必须在一生中作选择,他在危险中颤抖,我们一定知道害怕,但不是。我们的选择并不需要,当你们双眼睁开时,有一刻来临,我们认识到,慈悲无限。我们只能用自信心去等待,用态度去接受它。慈悲不用附加条件。我们已经选择的一切,已经对我们产生影响,而一切,我们拒绝的,也已经对我们产生影响。是的,我们甚至退步到抗拒的东西,因为慈悲和真心交汇,正直和福气,彼此相吻。”
慈悲和真心从来都有,欲望和恐惧也是,在食物的温情之后,他们又重新去面对,因而获得感知的能力,才有力量在神父的教义中反省自身,盛宴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一颗颗枯锁又渴望的心。
再回到我们的女主角巴贝特。
繁华散尽,巴贝特向姐妹两道出实情,从此,也把自己深根在这个丹麦的渔村,这个简单宁静的世外之地。
她的灵魂不会贫瘠,因为她是懂得生活的艺术家,姐妹两也不会,因为她们有深深的慈悲,比起物质享受,内心的丰富和大慈悲才会带来真正的快乐和安宁。
说实话,全剧里我最喜欢也最羡慕的反而是那个小帮厨,他在身体努力成长的年纪感受到了当时几乎是最顶级的盛宴,或许能在他心里埋下和这个精彩世界碰触的因子,以后也会生活的很灿烂呢~
以上。
物质的过度匮乏、生活的极度简陋未必不是一种耻辱,快乐的空洞无法只靠虔诚、赞美和想象来填充。一场盛宴使那些丑陋不悦的人变得美丽而和谐,这是芭比特的艺术,她花掉中彩票的巨额奖金制造一顿丰盛的晚餐,不是为了炫耀她曾是巴黎的名厨,而是为了使这些每天只能吃到啤酒煮霉面包的清教徒明白:物质享乐与精神享乐到底存在一种什么样的联系……
丹麦导演卡柏瑞尔亚斯里 (Gabriel Axel)1987年的作品,根据伊萨克·迪纳森的小说改编拍摄而成。叙事非常冷静,剧中人物不做任何夸张的表演,一些不露声色的幽默及讽刺却掩藏其中。显得了一种近乎圣徒式的、极为难得的自我克制。本片荣获1988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摘录几句对白——
“舌头这奇怪的小肌肉,已经完成了一个人的伟大光荣的事迹。但它也是放纵鬼魂及病毒的源泉,在那一天当我们庄严地向神父致敬,我们将用我们的舌头致敬。用他教我们的所有态度去致敬。”
“慈悲和真心交汇在一起,正直和福运相吻。男人,有他的弱点及短浅,相信他必须在一生中作选择,他在危险中颤抖,我们一定知道害怕,但不是。我们的选择并不需要,当你们双眼睁开时,有一刻来临,我们认识到,慈悲无限。我们只能用自信心去等待,用态度去接受它。慈悲不用附加条件。我们已经选择的一切,已经对我们产生影响,而一切,我们拒绝的,也已经对我们产生影响。是的,我们甚至退步到抗拒的东西,因为慈悲和真心交汇,正直和福气,彼此相吻。”
当两个老太婆得知她们吃掉了芭比特中彩票的巨额奖金后,尴尬地说:但现在,你的后半生将很穷。
芭比特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艺术家从不会贫穷。
真正的古典之作,人物与情节看似极其简单的,而所有的情感与嗟叹都蕴含在这简单中。本作关于虔诚与欲望,丹麦小城的的居民们看似都是一群死脑筋的禁欲主义者,需要隐居的大厨和将军来发现尘世的乐趣。然而这两位选择把一生都耗费在这流放之地的大厨和将军,岂非是更极端的禁欲的圣徒?
可贵就在于它没有把精美的晚宴借助色彩与光线拍摄表达出来,片子整幅下来,都是人物语言创造美丽,包括对食物的赞美,对家族的信仰,对命终的慷慨
新教倡导禁欲苦行,信奉于此的人必须将身体与精神的欲望二分,警惕感官欲望,比如,小女儿和来自天主教的音乐家练习歌曲,因为会联想到情爱而必须拒斥。电影也花了较多笔墨描绘包括两姐妹在内的信徒们是如何克制感官愉悦(清炖干鱼加酒面包为标配)继而内部生出嫌隙的。巴贝特,作为来自天主教法国的隐世大厨,用一顿法式大餐便弥合了中间的缝隙。她更是一位通过烹饪为所有人(信徒或将军)制造感官愉悦的艺术家,其之所以不会贫困,是因为推崇味蕾享受消解苦闷、解放心灵的人,正如海德格尔所说,让“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中”了。电影对她制作大餐过程、购买食材、在外漫步的描写,就像是对海德格尔解读农鞋文字部分的再现。巴贝特之宴是巴贝特的世界,是在世存有,所有人带着曾在,通过品尝食物和饮品让世界的真理不断敞开、澄明。
Hallelujah,感谢祢付出一切来先爱我。从此令我懂得爱是那么美好,我永远不必畏惧它。
仁者见仁,虔诚者见神。我,一坚信人性兽性不可分、灭人欲等于反人类的功利主义者,看到的,通篇皆是讽刺。我不信写《走出非洲》的凯瑞布里克森会虔诚相信上帝。专门找出小说,一对比踏实了,果然。不是美食的“黄金锁骨菩萨”,是褒奖美(贬低人的意识形态毫无意义),剧本身100分,改编极佳
“口腹之欲和精神之欲相交融,把一顿晚宴做成一场恋爱…艺术家是不会贫穷的” 视角切入之小,甚至担心电影故事讲不完整,但实属想多了。剧情抽丝剥茧、以小见大,超简单的故事线看的引人入胜。生活里存在一切可能,美食让情绪和误会得以化解。“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最渴求独处…我害怕我的愉悦”
苦行僧不一定上天堂,饕餮客并非纵欲犯。
陆老师说,这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最喜欢的电影。他想要的东西,这里面都有了。【无须拒绝享受,只是不要为享受所支配;物质的过度匮乏、生活的极度简陋未必不是一种耻辱,因为它和长久的穷奢极侈一样会蒙蔽人们的心智,孳生抱怨、不睦。】艺术家从不会贫穷。
清教徒禁欲那一套还真是彻底的反人性,巴贝特这样坚定善良热爱生活的人确实连天使都要被迷倒。电影是温馨有趣的好电影,就是观影体验很奇幻,左边的妹妹全程狂笑到让我不得不怀疑我和她看的究竟是不是一部电影,且每到类似拔鹌鹑毛的镜头都要伴随着一声极响的嘤咛声扑进男朋友怀里,仿佛在用全身演绎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右边的姐们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何职业,但从她为大部分有眼睛都能看懂的镜头配上的直白复述来看,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好解说。
故事隐含的复线不错,把角色和盛宴铺垫的更加丰富,也整个故事变得耐人寻味,各种纯正的法式大餐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深夜看这个,好饿。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电影想要探讨的主题不少,灵与肉、爱情、宗教信仰,可惜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过至少让观众细致地了解到一顿正宗的法餐的流程和讲究。
美食都把人吃出感恩的心来了,好吃的东西真是启民智呐。将美食的极致与心灵的醒悟对应,很好的体验。前面是枯燥清冷的铺垫,于是到了影片的最后一部分,观众的情绪变化和享受与片中人物是等同的。
A / 在北欧电影里看出日本电影的韵致(或许更接近法国与意大利的杂合体?),从日常中缓缓展开神性与世俗的跨文化交融,妙不可言。摆脱了任何一个可以被归纳的类型,而以一种坚韧丰实的生活感贯穿始终。以行为、距离、事件勾勒人物关系,拒绝执着于聚焦式叙事的立体感,仿佛画卷般平摊而开。用一个无“言”的仪式消解万千禁忌,却也不多做评判,让影像中人物的状态互相挑逗甚至产生骚动。某种程度上比《饮食男女》还要好。
在奥斯卡获得最佳外语片应该还是得益于其宗教性,很好的表现了它的两面,既能让小镇居民安心一辈子都过着那样朴素的生活,也能压抑禁锢掉人类对精神和物质的欲望,还能看出丹麦的拉斯冯提尔是在怎样的环境中变成那样的。平常吃惯了啤酒煮面包食物的老人面对垂涎欲滴的法式大餐戏剧冲突的高潮群戏,从音乐到美食感官到触觉的巨大文化冲击,最后还能如此的平静甚至收留从发达国家逃离之人的心灵,还是夸的信仰吧。百老汇欧盟影展修复版。
EUFF. 设定在19世纪中后叶,《巴》探讨的实际上是后达尔文时代的宗教如何寻找其现代性。既然恩典与真理相遇,那么公义也应与极乐互吻。宗教得以抛弃表面的经文而揭露其本质,它实际上是那种支撑起人们对生活的信仰的东西:不怕做出选择,接受别人的付出,大胆地去感觉这个世界。结尾的处理又将我们的这种思考延伸,将艺术放置于神的宝座之上未免过于抒情,但当那个姐妹拥抱巴贝特重复当年自己收到的期许,还是不禁泪目——我最终没有成为上帝的模样,可是我庆幸,你成为了。
我相信在故事之下的真相更为残酷,结合洛伦斯的回忆和歌唱家的来信,杀害巴贝特丈夫孩子的将军,和迷恋英格兰咖啡馆主厨的将军是同一人,不难猜出将军是出于倾慕巴贝特而杀害了他的家人,她的厨艺,是艺术也更是一种诅咒,这可能就是在村中多年,巴贝特从未施展她手艺的原因。另一方面看,晚宴令村民之间产生爱,也让巴贝特与其自身和解。
非常美丽的一部电影,通过三个女性之间深刻的情感羁绊来表现出人性特别是女性精神的博爱与伟大,同时电影也通过美味的法国大餐来对人性对于自由与美的追求进行了讴歌,一部看过之后倍感温暖的电影。
我疯掉了,这是哪位清教徒投资的电影吗,清教徒的生活真恐怖,有个让女儿过这种生活的牧师父亲更是恐怖中的恐怖。巴贝特第一次见识她们晚餐的时候,我笑死了,仿佛感受到了一位广东名厨来到北京后的愤怒。
还是看了影评才看懂。无欲无求并不是神的旨意,之所以存在着爱和欲,就是让人去享受并感悟生活的美好。影片中清贫的地方,饮食也是单调乏味,人们无法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就只好互相指责;在最后一顿盛宴里,由于美食,人们却开始感恩。
在宗教光芒之外开辟出人性的暧昧地带,同时也是关于人生遗憾美学的。两姐妹年轻之际回避世俗诱惑,服膺神性,如此深居简出三十年。巴贝特以法式大餐歆享列位基督徒,主祷文所言“赐给我们今日的饮食”弥合着罅隙,引导着他们感恩向上,伴随口腹饕餮之欲,也捎来久远的青春往事,让那颗肃穆冷寂的心如旌旗般摇曳着。结尾寒夜的星空下,聚会散场,如同张枣诗“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得之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