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邮差札记
知道凯文科斯特纳的《邮差》,不知道意大利也拍过《邮差》;看过意大利的《邮差》,才知道它就是淘碟时时常从我手边流过的《事先张扬求爱事件》;通过《邮差》,知道了智利诗人聂鲁达,才想起艾青那首著名的《在智利的海岬上》正是献给他的。一连串惊奇的收获,衬托出我的无知,而无知使得收获那么的不期而至,令人欣喜。
《邮差》好美,美得纯粹而健康。寻觅想象出段被历史遗忘的小故事,勾勒几个简单的场景,睿智简洁的对话,再配上清美的音乐,意大利人(不过此片导演似乎来自英国?)总能这样信手拈来,展示出人性晶莹美好的一面。“你的笑容就像蝴蝶舞动双翼”,是比喻让邮差赢得了贝阿特丽采的芳心;“父亲忧愁的渔网和那教堂里哀伤的圣母……”,是比喻让邮差描绘出自己心爱的小岛。如果问聂鲁达究竟教会了邮差什么,那便是比喻,用比喻表达内心的感动,抒唱自然的华彩。是比喻让邮差的心灵变得丰富,发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妙……
福克纳说班吉闻到了阳光耀眼的冷的气味,巴尔扎克说伏盖太太的人品足以说明公寓的内容,正如公寓可以暗示她的人品,阿城说威尼斯两岸华丽的楼房像表情过多的女人。不用说诗歌,单是文学大师们这些行文间随意的比喻都让我拍案叫绝,愉悦不已。
可是同一天,我也在眉头紧锁地读着罗伯格里耶的《嫉妒》,读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骂:“这是什么呀?这也叫小说?!”年前看格非的《小说叙事研究》,将其新小说分析得精彩纷呈,便有了阅读的冲动。待到真正拿起,才知晓为何格里耶会自嘲“文学界都知道我的名字,但却都不读我写的书了”。在我实在忍受不了他耐心计算香蕉林的数目和对蜈蚣喋喋不休的描述后,美美地进入了梦乡。一觉起来,竟奇迹般地将《嫉妒》翻完了,颇有成就感。回头想想,这部令人头疼的小说着实值得咀嚼,而它的干涩不忍卒读正来自于其憨实烦琐没有丝毫比喻的描述性语言。当然,这是格里耶刻意为之的小说策略,旨在挫败任何诗情画意的引入,同时断绝叙事性的吸引力。
让我感到惊异的是,格里耶在一段时间内无比憎恶和反对一切美丽的比喻。“一旦接受了这种以人易物的原则,我会进一步说到风景的悲戚,岩石的冷漠以及煤桶的愚昧无知。这些新的直喻并不能对我所观察的物件补充什么有分量的知识,物的世界倒会彻底被我的感情所浸透,以至它从此便可以容纳任何一种感情和任何一种特性。而我也会忘记,事实上感到悲哀或孤独的是我自己,而且只不过是我自己;我反而会把这些悲情性的因素看作物质世界的深刻的现实,看作惟一值得我注意的现实。”(《自然,人道主义,悲剧》)显然,格里耶要放逐比喻,是因为在他看来,世界已把人类放逐,卢卡奇所宣称的“伟大的叙事时代”早已过去,物化的世界里任何人格化的比喻都丧失了意义……
对于这样惊世骇俗的观念,学界自然莫衷一是。我无意也无力去评判它,只是在一日之内既欣赏了比喻的美妙又看到了对比喻无情的批判,大大的有趣。而从福柯到德里达再到格里耶,看法国人肆无忌惮地挑战权威,总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从大脑爽到脚趾。
一连串惊奇的收获,衬托出我的无知,而无知使得收获那么的不期而至。这大概就是读书与看碟的乐趣吧……
http://spaces.msn.com/members/cub18/ 2 ) 你带着我的梦闭上了眼睛
某一年曾有一个催人入梦的下午,微风轻拂,阳光压低树影,小粒的芒在课桌上方轻盈的漂浮着,大教室里那台老式的29寸电视里传来一阵流畅漂亮的旋律,像一只手风琴在山间小路上利落而明快的滑行……噢,这电影真美,我喜欢,那个时候正埋首在课桌上沉睡的我,恍恍惚惚的想着。
从那以后又过了许多日子,记挂着《邮差》这个名字,就像记挂着一个美好的梦,它和那个下午和谐的气息毫无间隙的融合在了一起,是从未亲眼目睹又清晰在心间生长的欢喜与信念,Louis Bacalov的配乐纯朴而优美,就像是一块黑森林蛋糕那样扑鼻的意大利味道,征服了一个在睡梦中的懒散学生。
在我的影视经典鉴赏课上,在那些艰涩与沉闷的影像之中穿梭,在阳光反射强烈的屏幕上仔细辨认着细节,在努力练习眼球耐力的几小时沉默中,到底有多少愉快的体验?我曾固执的不放弃每次观影机会,以求取得电影真经,不同的人生阶段,我们从电影里截取不同的需要,获得不同层面的理解,现在渐渐懂得,世界上原是少有错过这件事,在那个年轻的年岁,即使囤积住所有的故事,你所能够用来消化的,也只有二十年成长经验那么多。
所以,我是那么自然而然的爱上了《邮差》,那么自然而然的默默爱了很久之后,才真正去观看了这部电影,在明快的主题配乐声里,一边微笑着,一边不知不觉任泪水滑落,这份感触,没有多一点,也没有少一点,既不惨烈到心痛难安,也不是为了附和它众多的荣耀而给与矫情的捧场。《邮差》的美,有如朱自清那篇《背影》,每一个动词,每一个陈述句,都没有多余的煽情,它并不是一种有预谋的制造感动,它简单朴素,把手段淡化到无形,却勾引了我们最敏感的精神触觉,因为血肉之躯,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弱点,就有多少祈求指引的渴望。
我们需要信仰,来弥补一切的不幸与不足。从产生自肉体的缺陷或者病痛,到命运中的坎坷与失去,所有不完美的圆,都将经由强大的精神补给来获得圆满。一个缺乏淡水的意大利小岛上,渔民们辛苦又贫穷的生活着,因日晒和海风而备受折磨的年轻人的脸跟土地一样粗糙,冷酷的政府和党派总是对纯朴的民众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命中也有闪亮的瞬间,导演Michael Radford用温和的、微笑着的语气处理了整个电影的基调,尽管在政治取向上有着明显的左倾,却仍与“揭露”、“鞭策”、“控诉”这些恼怒又盲目的词汇绝缘。我们始终记住的,还是马里奥骑着他的自行车在山路上飞快奔驰,带着急切而兴奋的心情往来于邮局和聂鲁达的住处,他就像中国八十年代诞生的那批文学青年一样,用着懵懂初生的理想主义光芒,催促着自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邮差》给我们一个极好的时代投射联想,越是苦难的时光,越需要梦想来支撑现实,越是苍白沉寂的表象,越有暗涌的热烈思潮。如果一切唾手可得,谁还懂什么叫珍贵,钱也是,爱也是,书本也是,音乐也是。用精神的饱满来弥补物质上的苦难,这个道理印证在很多个时代,马里奥跟着聂鲁达学习写诗的那种快乐,跟今天我们在KTV唱上一晚的快乐相比,都是快乐,只不过前一种更似经过提炼的纯质大麻,而后一种却是飘浮在小肥羊火锅汤里的罂粟壳罢了。频繁的刺激会导致感觉迟钝,泛滥的选择让很多人不再会选择,不过批判这个新世纪就如同在宋祖德的博客上跟帖咒骂一样理直气壮而且没有任何难度,所以我的意思其实是在说,为什么《邮差》这样大动人心,那是因为这个新世纪已经绝种的某种情怀,因为宠辱不惊的影像态度——你永远不会忘记在无产阶级革命游行中间那场混乱的冲突,马里奥为上台朗诵准备的诗稿像一片落叶被人们夺命的脚步碾碎,这个时候那醉人又明快的电影主题音乐该死的响了起来,带着无法抑制的心灵颤栗,眼泪比想象中更快的清洗了脸上的油腻,你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达到了精神高潮……马里奥失去了可以聆听海浪仰望星空的生命,阿特里切失去了她的丈夫,儿子失去了爸爸,聂鲁达失去了一个真挚的朋友,命运会让人失去很多的东西,但是它从来不能夺走幸福。
为什么这个电影的坦然显得一点都不做作,像我这样对当今文化充满了敌意和警惕性的人,都可以暂时放松神经,它用一种友好又平等的方式进入我们,马里奥用诗歌获得阿特里切的爱,岛上那些目不识丁的文盲渔民们对诗人聂鲁达怀着崇高的敬仰,这些东西让文学重拾了它该有的尊严,虽然像《西西里岛美丽传说》那样刻画无知民众的人性残酷面也很凌厉,但因感动流眼泪总比因悲惨流眼泪好受一些。我想,这个电影依然遵循了我的奇货可居道理,当陈凯歌在纪念嘎纳六十周年的三分钟短片里都能用起了高考作文里倡导的首尾呼应,令情节散发着利欲熏心的谄媚味儿,我就基本上明白了,为何总是会对十三年前的一部《邮差》念念不忘。它用刮痧般的风格教你学会如何治愈伤痛,和Maximilian Hecker那种熏香按摩般的迷魂音乐一样,其实都是殊途同归的愈疗系能量。
我也曾用力的研究过文化投机这回事,我知道同性恋电影比较容易在电影节和电影杂志上有出头之日,也知道如果一时打不到暴力和情色的擦边球那就弄个土到掉渣的题材,起码不能叫座也叫好,但是让撰稿人真心奉献文字的,只有那些真正被需要的作品。
“第一,是海湾的海浪声,轻轻的;第二,海浪,大声的;第三,掠过悬崖的风声;第四,滑过灌木丛的风声;第五,爸爸忧愁的渔网声;第六,教堂的钟声;第七,岛上布满星星的天空,我从未感受到天空如此的美;第八,我儿子的心跳声。”
仅在这部电影拍摄完毕的12小时后,饰演马里奥的意大利演员Massimo Troisi就因心脏病发作,英年早逝。马里奥留给聂鲁达的是以上这段话,Massimo Troisi留给观众的是一部《邮差》,我想,那都足够让你长久的凝视远方,回想你在这个世界上丢失和忽略的一切。
3 ) 如诗歌一般的邮差
意大利的西西里岛一定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它美妙秀丽的风景,也不是因为它独特悠久的历史,而是因为在这座岛上,曾经诞生过许多美妙的电影。比如意大利本土导演托纳托雷的“寻找三部曲”中就有两部的故事背景就放在西西里岛——《天堂电影院》以及《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又比如法国殿堂级的导演吕克贝松的《碧海蓝天》,更别说在这片土地上大量取景的影史上牛逼哄哄的黑帮片《教父》了。当然,还有这一部《邮差》。
起初,我是不知道《邮差》也是发生在西西里这片土地上的故事的,只是在看这部电影时,所产生的感觉,让我顿时便想起了《天堂电影院》,那些古朴的而又逼仄的建筑,那些碧蓝的海水,以及善良的但却“自给自足”的人们。更何况片中伟大诗人聂鲁达和《天堂》中的放映员艾费多是由一个演员所扮演的。这一切都是我将这两部电影联系起来的原因,后来查阅资料,发现两部电影都是在西西里这片土地上完成拍摄的,我的一些猜想和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而我就是如此的,像爱上《天堂电影院》一样,我爱上了这部《邮差》。来说说我是怎样的认识到这样的一部电影的吧?这么多年,看这么多的电影,那些浪漫情怀令我一直觉得,要是与自己的喜欢的人或者事物来次不平凡的遇见方式,定是件美妙的事。对于《邮差》,就是如此的。最初是我在看韩国电影《爱情小说》时,有一幕场景,剧中的三个男女主角一起相约在电影院看电影,当时电影的画面上是这样的,在一个房子里,一个痛苦的年轻人,搔头抓耳的对着我本以为是神父但其实是伟大诗人聂鲁达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恋爱了,我该怎么办?恋爱好痛苦,但是我想要继续痛苦下去。”我想我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可能不是单纯的因为这句台词而已,因为在《爱情小说》中接下来的剧情中,三位男女主角又再一次各自的复述了这句台词。其实,在电影《邮差》中,年轻人马里奥找到聂鲁达述说自己心中对感情的迷惑,寻求帮助的场景,并没有像在《爱情小说》表现出来的那样强烈,她是那样的静逸,带着一丝躁动,就像西西里人们的生活,以及那一片碧蓝的海。
“我恋爱了,我该怎么办?恋爱好痛苦,但是我想要继续痛苦下去。”马里奥在初识姑娘阿特丽契之后,对聂鲁达如是说。大致说来,初来的爱情,就是这样的感觉的吧。也许你不曾感觉到,不曾知道我的名字,但你的笑容,你的身影,已在我的心中翻江倒海了好像一整个世纪。马里奥是这样的一个年轻男子,生在长在这片美妙而逼仄的小岛上,祖祖辈辈都是靠捕鱼为生,生活的苦闷把这个年轻人的脸拉扯的有些僵硬。他笨拙却又有一些温柔,渔网在他的眼睛里是悲伤的,他时常透过屋子的窗户看海的远方,他对父亲说想去伦敦或者纽约,但终于是没有去的。他的这一颗年轻而痛苦的心灵,几乎在一瞬间便令我想起了高加林,那个作家路遥的笔下,小说《人生》中的躺在麦垛上想象山的那一边不一样生活的年轻人。但不同的是,高加林是一个有着强大精神世界的知识分子,而马里奥只是这个小岛上识得几个字而郁郁的年轻人。假若没有聂鲁达以及聂鲁达的那些美妙诗歌,马里奥也许最终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悲伤的渔网下平凡的风景。
聂鲁达是上个世纪秘鲁最伟大的诗人,同时也是共产主义拥护者,在1948年,他被秘鲁官方通缉,辗转反侧流放到了西西里这片土地之上。某种程度上而言,聂鲁达就是马里奥的信仰。马里奥最初对他感到兴趣,是因为诗人身边总是伴随着一群姑娘,被许多的人爱戴着。他感到非常的不解,后来机缘巧合下,马里奥又成为了聂鲁达的“私人邮差“,他带着他的这些疑问,开始与诗人聂鲁达来往,他开始喜欢与聂鲁达讨论和请教诗歌,渐渐的两个人亦师亦友。马里奥一颗年轻的心,在与诗人与诗歌的接触下,渐渐的被影响着,那些情怀和暗喻在他的内心中慢慢的编织出了一个美妙的世界。而马里奥在爱上阿特丽契之后,通过向聂鲁达的讨教,最终也是靠诗歌虏获其芳心。
我之所以喜欢这部电影,不仅仅是这其中浪漫的爱情,因为他们的爱情故事在这个电影中所占的比分非常有限。我喜欢的是这样的一个完整的故事, 喜欢的是她带给我的感觉,哀伤而又温暖,就像诗歌一样。电影的大多数场景,大多数配乐,大多数对白,总是令人欢喜而又轻快的,但是我们不要忽视他们生活中的困苦和被剥削,不要忽视马里奥在电影最终的动乱中死去的事实,不要忽视诗人聂鲁达是被流放在离自己祖国遥远的另一边。电影虽然没有极力的刻画这些现象,每每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这些苦痛和黑暗是那个时代也是电影故事发生的背景里真实存在的。但电影就像和煦的风一样令人温暖,她给人以希望,虽然在最终时不忍心的破灭了,但她给人的温暖却是绵长而又真切的。
聂鲁达在电影结尾时的四分之一处,在马里奥与阿特丽契的婚礼上,宣布自己已经被赦免,已经可以回到自己的祖国。这对于马里奥来说,无疑代表着某种精神向往的崩塌。他丢失了自己那份”私人邮差“的工作,渐渐又回到了生活与理想的困顿与斗争之中,他无比的怀念与聂鲁达神交的日子,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做诗人的潜质。他在报纸上看到诗人采访,却并没有看到诗人念及西西里除美妙的风景以及淳朴的人们以外的什么,比如他的名字。他等待诗人的来信,就好像在等待着他信仰的回归。他想起曾经诗人要他介绍西西里岛上美妙的事物,他拿着那个收录机,走在西西里的各个地方,寻找美妙的声音。再困难而混沌的生活里,也总是有着我们喜爱的美丽。马里奥收录的声音是这样的。
“第一,海水流淌声,轻轻的;第二,海浪声,大声的;第三,掠过悬崖的风声;第四,滑过灌木丛的风声;第五,爸爸忧愁的渔网声;第六,教堂的钟声;第七,岛上布满星星的天空,我从未感受到天空如此的美;第八,我儿子的心跳声。
看着马里奥伙同邮局的老板四处收录这些他们早已习惯的声音时,我的眼眶莫名其妙就湿润了, 我始终觉得,美好的事物,哪怕再微小,再显而易见,总是值得去收藏和记录的。我始终觉得马里奥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寻找到了自己的心灵,从而坚定的想要做点什么,并且他做到了。在工人的集会上,他被邀请上台宣读自己的诗作。但在拥挤的人群中,他还没来的及上到台前,就遭遇了政府的打压,就那样轻飘飘的逝去了。白色的诗作稿纸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飘零,虽然没来得及朗诵,我却认为马里奥是无怨无悔的,因为他已经来到了他曾在窗台前凝视的远方。聂鲁达在四年后,回到西西里,听到阿特丽契说起马里奥的这些事情,平静的就如同轻轻流淌的海水声,我相信他的内心早已翻腾的犹如海浪。
最后感谢这部电影的这几个演员吧,首选感谢聂鲁达的扮演者,他就如同他在《天堂电影院》中的艾费多一样,温暖有爱;感谢马里奥的扮演者,他在电影拍完后的第12个小时里突发心脏病去世,感谢他带给我们如此美妙的绝唱;感谢阿特丽契的扮演者,她的心灵就如同她的面容和身体一样纯真而又美丽。
4 ) 写诗给最需要的人
马里奥对镇上最美的姑娘一见钟情,他知道自己一个小小邮差是不会入姑娘法眼的。而得到姑娘垂青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和耶鲁达的友情,以及自然而然的——诗歌。那时他还不会写诗也不明白暗喻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对现成的诗人耶鲁达说:你能帮我写首诗给阿雅特里斯吗?
耶鲁达走出屋子望着海,断然拒绝:我甚至都不认识她,所以不能写。
马里奥坐在耶鲁达屋子门口望着湛蓝的海水,木讷讷地说:诗歌不属于写作的人,应该给那些最需要的人。
我以为,这句话道出了整个电影的主题。
诗人是自己的,更是大众的。尤其属于那些需要他的大众。耶鲁达就是这样一个诗人。在智利,他被奉为国宝,这种情况在别的国家别的人身上极少发生,而耶鲁达缔造了这样一个神话。因为他的诗,他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现实的空间。不论在50年代的意大利和智利还是21世纪的中国某城某个亮着灯的屋子里,耶鲁达在他的诗歌里荡漾。
这个暗喻是马里奥想出来的。他对耶鲁达说自己读诗的感受:在你诗歌的波浪里荡漾。
通过这样影片,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每个人都有成为诗人的可能。也许不是文字符号表现的诗人,却有众多表现形式。在沙滩上走到最远的地方是一句诗;倾听海浪在嘀咕着:是,不,是,不……是一首诗;分辨每一片树叶的脉络是一首诗;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同样是一首诗……
马里奥说得好,诗人关注的是大自然。所以,诗歌将大自然展现给已经忘记大自然的人们,最终的落在人身上,让个体更加真切地感受这个世界,提醒个体注意那些亘古不变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爱。
而这些正渐渐在人类社会中被遗忘。像影片中的姑妈。这个胖乎乎的老女人绝对有诗人的天分,不过她更多的是向钱看。不得不承认,耶鲁达也影响了她。她接受了马里奥。
诗人能给人带去福音,就像他们放出的圣母一样。诗人是窃取上帝语言的人啊。
渔网是忧愁的,圣母是忧伤的,诗人同样是忧伤的。马里奥的忧伤在于“这个岛上没有人能了解我们”,在于渔民“就这样被剥削”,在于写不出好的诗。但对于耶鲁达的了无音讯,他能够给予谅解。这不是个人崇拜,这是真挚的情感。只有真挚的情感才具有巨大的包容力,正是这包容力让人与人有了亲近的可能。个人崇拜不会那样,个人崇拜只是单方面的,在偶像倒塌的那刻,不可靠的感情也会随之灰飞烟灭,甚至会出现180度转弯,这在历史上已经有过明证。
我不认为会有任何人对某个诗人个人崇拜。个人崇拜是政治家的把戏,诗人不玩把戏,诗人只倾诉的感情。这感情给予需要它的人们,真切地改变他们所见所想的空间。这正是这部电影所要传达的力量。
当然,我们也不能把诗人与政治的关系略去。不管是帕斯还是北岛,都知道真正伟大的诗歌永远与政治脱不了关系。而这关系,往往是对立的。我不了解政治,也不能说了解诗歌,但我能大致清楚地感觉到:诗歌所颂扬的正是政治所试图抹杀的。所以那些对现存政治不满的人会诉求到诗人和诗歌上。80年代末的中国是这样,50年代的智利和意大利是这样,大革命的法国也是这样。
我读了一本叫《巴黎公社诗集》的小册子,那些诗说不上有多么优美,但即便今天读来依旧觉得像是一把尖刀,或者一个火把。撇开对大革命的评价不说,这些诗歌在大革命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耶鲁达在智利的情况更加突出。在人群中,一个耶鲁达比一整个政府更加有号召力。这就是诗人的力量。诗人之所以有这个力量,因为诗人说出了那些我们说不出的话,他写诗给最需要的人。
于是我们能够理解马里奥因为耶鲁达的诗歌成了一个共产主义者,并代表工人去朗诵他自己创作的诗歌。这是一种传承,诗歌精神的传承。
那么,现在的我们需要诗吗?
不需要得出结论,因为现在的事实是:我们不需要诗。对于这个现实,我不想过多阐释和追究。
在四面环海的意大利小岛上是需要诗的,至少马里奥需要。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需要诗的人,这些不起眼的人因为诗变得特别起来。这个庞然大国也是需要诗的,只是大众不需要,在大众阴影下的某些个体需要。
我喜欢耶鲁达《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在影片中,马里奥和阿雅特里斯在海边相遇,马里奥背了这首诗中的一句:我喜欢这样,我喜欢你沉默不语,仿佛你并不存在。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耶鲁达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了你的嘴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我的灵魂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你如同忧郁这个词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再悲叹,一只如歌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企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并且让我借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你的沉默及时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为那不是真的。
影片的内容太过迷人,以至于其中的技术被自动忽略。但音乐不可以。由意大利作曲家路易斯·巴卡罗夫(Louis Bacalov)所作的主题曲曾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电影配乐奖,七分悠扬三分忧伤。像马里奥的眼睛,像渔民的渔网,像耶鲁达的诗,像四面环海的小岛。
5 ) 真的灯塔,是象牙塔。
亲爱的,我知道我死后
你会常来看我。
来时步行,
回去千万坐马车。
木心当时看到海涅这首写给妻子的诗,心头一酸,一热,大感动:这才叫诗。
或许,这也正是《从前慢》的来源——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第一次看《邮差》是在看《向左爱,向右爱》的时候。在那部电影里,我提过《从前慢》这首诗,这里不再赘述。这一次看,特别适合接在《沉沦》后面看。看完之后,想起了好多电影里的人。比如《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比如《大地惊雷》里的鲁斯特,再比如《没人写信给上校》里的老上校。
如果电影是选票,那么马西莫则把他的选票献给了共产主义者,并且把他丰厚的遗产深深埋在了共产主义这座海上象牙塔底下。他对幸福和真理大胆而热烈的追寻,有如副标题说得那般,是一桩事先张扬的求爱事件。
何为共产主义?上午送信,下午写诗,晚饭后从事批判,但不因此而成为邮差,诗人和哲学家。这种摘除工作概念、摆脱劳动分工和彻底终结人和人之间雇佣与被雇佣关系的生活方式才是马克思对于共产主义社会的定义。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多情又痴情的《邮差》就是一首诗,真挚又害羞的马里奥正是一个伟大且慷慨的诗人。
荷尔德林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聂鲁达说,诗人的天职是恋爱、革命和流亡。马里奥说,诗人的天职是观察、思考和审美。用现在「湿人」的话说,就是PUA培训舔狗撩汉把妹。显然,现代语境下的共产主义思想已经偏离马克思对于共产主义社会的最初构想越来越远。对于马里奥或者马西莫来说,这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大利小镇正是共产主义临时的避难所与最后一点保留地。
但令「人民」惊讶的是,共产主义其实特别简单而且特别容易实现,就是人与人之间一来一去的感性交往。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事实上,对「人民」一直虎视眈眈的资本主义一直处于游说他们的状态。最终,共产主义者被追捕,共产主义者的遗产被回收,共产主义精神被污染,这些随着时间推移而必然到来的结果也是影片最为令「人民」伤感的段落。
但是,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共产主义已经在共产主义者的身上提前实现了,诗人也已经在与诗人短暂又隽永的情感互动中听到了彼此清晰而坚定的回应,不是吗?
真的灯塔,是象牙塔。
象牙塔里是什么?直觉和观念。什么是直觉?小孩、女人和古代人,都有好直觉,是给后来的概念害了。所以木心提倡:要保存内心的童贞、崇高、纯洁。
马西莫用高贵的生命来实践:与其做个愚昧无知的现代人,不如做个求知若渴的小孩子。
6 ) 爱情和诗人
美丽的姑娘从眼前掠过,邮差仓促地念出那句憋了很久的暗喻。我笑出了声,心底却又为这个业余诗人紧张不已,担心这句诗可能的滑稽效果,担心这份情可能的坎坷历程。后来在海边,经典的海风醉人,浪花明媚,女主角的眼神和嘴角可以让人沉迷的如此彻底,于是我相信,陷入这样美妙的爱恋中,任谁都会成为诗人的。再后来,质朴的邮差拿着智利来信,自嘲地说“我又不是诗人”的时候,精致的嘴里唇间嗔道“谁说你不是诗人?”,我又突然莫名其妙地被感动。当时情绪黯然的邮差可能没来得及回味,而作为毫无关系的观众甲,我心里却是暖流袭人。后来仔细回味着,想,也许哪一个浪漫怀春的姑娘都有一个御用诗人吧。
或许,只有某一个特别的诗人,写下的某一种特别的诗意,才能描绘某一种特别的美丽。
爱情,表面看来在电影里戏份倒不多,但有关诗和诗人的,怎么离得开爱情呢。
无论如何,能用诗去描述爱情的画面,能在诗里相信爱情的情节,令我无比陶醉。
我不仅为聂鲁达的情诗折服,也为他和马里奥的友情感动。他们在离别时刻的拥抱,令我落泪。那是彼此共度的时间,那些时间令残酷也变得柔和。
她的笑容像蝴蝶飞,她的乳房像两团燃烧的火——偷诗、求爱、得逞。
意大利式的幽默与哀愁,即使是在暴乱的结尾也缀合着舒缓的音乐。这是一部能用"纯洁"形容的作品,即使嫌恶诗歌的自己也会在此寻找到情感的美妙,领略镜头的精致,是继《黄金三镖客》之后最让我喜欢的意大利电影。唯一的遗憾是,这位面容英俊而口音淳朴的男主角在拍摄结束的第十二小时因心脏病逝世。
4.5星。到底什么是暗喻 诗人说是用一件事来类比另一件事 比如天空在流泪 那是下雨 笑像蝴蝶一样绽放 那是迷恋 我和你如同干瘪的海绵吸收海量的水分 那是师徒 我和你犹如星星一样互相照耀 那是爱情 身心像海浪一样起伏无常 那是人生 把所有情感像渔网一样撒向大海 那是诗 没有诗 一切都显得无关紧要 有了诗 一切都显得无关紧要 这一句不是暗喻 PS:我踏马也搞不懂什么是暗喻,可能每一句都不是,管他呢。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聂鲁达的脑残粉。为了抄好他的诗,嫌自己字太丑,去练字,再去找各种版本的翻译,有些不通的地方发邮件问了很多译者,他们总告诉我「聂鲁达曾说,诗的被过度阐释总是通向乏味」,在片子里听到这句就像他亲口告诉了我一遍,我只在夜晚读,读得到星辰的时候,也嗅得到大海。
美的大门通向死亡,可是谁能说傻乐着过一生更好……
故事其实挺克制的,但看得我泪奔了。不要随便教别人认识美,因为那个人可能真的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实践美。
在《天堂电影院》送胶片给托托的老头在半片中变成接受别人录音带礼物的诗人,奇妙的身份转换。另外片中的邮差扮演者拍摄完毕后随即去世,也许连正片都没看上,可惜。
有个很特别的译名:事先张扬的求爱事件。人生在世,唯有爱情与诗歌不可辜负。小岛邮差马里奥与大诗人聂鲁达相遇相知,逐渐领略到了诗歌妙处,并触发了天性中的诗性,最终收获爱情与信仰。诗圣聂鲁达因政治原因流亡意大利确有其事。由于以诗人为主角,所以全片的人、事、物无不与诗有关,甚至连思想境界也是诗意的。马里奥的诗性是与生俱来的,聂鲁达作为精神导师更像是一个挖掘者。诗歌不属于写它们的人,而属于需要它们的人。
爱情、共产主义和身份,都用诗歌做了很好的联结,诗是最有力有效的语言,既能在影像中加具各种力量与情感,又能做衔接一切区别的桥梁,这个故事无论怎么拍都成立,在于它透露出了诗歌以及供人去感受的本质。
爱情→缪斯→诗歌→死亡。用真诚的情怀和诗意的暗喻重新解构生活。聂鲁达相关。又名:事先张扬的求爱事件。“你曾问我岛上最美的是什么,我为你录下海浪、风、父亲忧愁的渔网、教堂忧伤的钟声、星空和新生命的心跳。当你听到这些,会想起我。”
诗歌不属于写作的人,应该给那些最需要的人。
如果没有聂鲁达的闯入,马里奥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暗喻”,什么是“诗意”,也许一辈子不会写出一行诗句。但这并不代表诗歌没有意义,诗人写出来的固然是诗,但那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和美好的地方,它们才是诗歌真正源自的地方,这些何尝不是优美动人的诗?诗歌不属于写它们的人,而属于需要它们的人。
大师不经意间进入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展示出一点点温柔,却改变了其命运的方向。整个氛围和感觉让人不知该哀伤还是欣喜,到底什么算是诗怎样又算作诗人呢?“诗歌不属于写它们的人,而属于需要它们的人”。
去年南美洲讲学时参观过诗人聂鲁达的两个故居,印象深刻;今年讲课查资料又发现本片是IMDB网上80年代以来北美电影市场上最卖钱的非英语电影TOP100中的头10名,因此找出来重温一遍。 确实经典!
用你给我的暗喻实践一生
感谢诗人与诗,赠与生命这些色彩与纯净。
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看电影总是会哭了,是因为他们心里有事儿~
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慢慢觉得自己年轻时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都没有深刻理解,或者说觉得现在可以深刻理解一些东西了。其实十几年前这部电影公映的时候我就去看过,还记得那张海报很吸引人,另外印象深刻的是男主角的脸型,他呆憨的笑容,悬崖边上的海,以及女主角的胸。那时对聂鲁达的诗一无所知,也分不出剧中对白哪些是意大利文,哪些是西班牙文。最要命的是我记忆里一直认为这个故事是个浪漫喜剧,直到今晚重新看一遍,才发现我的选择性记忆,让我生生忘掉了电影的最后三分之一
“即使它讲的是海,这首诗是献给你的。你若没进入我的生命,我也永远不会写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