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翻出这本书找到了这一篇。黑泽明对三船的评价非常高,而且也十分谦逊。为三船打了120分,不能更真爱哈哈哈哈……山本礼三郎的演技也是拔群,Aniki和三船的几场对峙戏看得人紧张不已,原来导演也是看他就发怵呀……有关用对位法给黑市漫步那部分做配乐,原来是黑泽切身体会而产生的的神来之笔。
黑泽明的《醉の天使》(Drunken Angel)是日本战后诞生的一部时代性作品。这部电影虽创作于1948年,但其反思与覆盖的历史维度,绝不仅仅是日本战时与战后的几年时间。从日本明治时期的西化,大正年间的现代化,直至昭和初期的军国主义到二战后的战败,电影抽丝剥茧地将这一路以来属于日本人的群体记忆贯穿在故事线索之中,通过对日本战后社会视觉化的图像隐喻,对迷途与伤逝警示性的渲染,对战时思维冲突性的质问,以及对于传统价值追溯性的回顾,这部电影展现出的不仅是一个民族自身历史发展条分缕析地剖解,同时也是艺术创作之于社会的困境与人的生存而探寻的出路。
医生与黑帮
《醉の天使》设定了医生与黑帮两个主要人物身份,其中的意味都颇为浓厚。故事的缘起是作为黑帮小头目的松永到真田医生的诊所动手术,而后查出自己患了肺结核。医生告知他禁酒,而黑帮的松永慢慢从抗拒治病转变为接受治疗。然而,当松永的帮派头目出狱回到松永的生活中时,一切又都向着无法阻止的方向不断加剧、脱缰而行。
医生真田与黑帮松永二人的接触每次都展现出一些冲突。这其中作为黑帮的松永,自身的存在就暗示着一套霸权语言和法外之法,包含着一种被裹挟在大系统和大规则中的强硬与无奈。在二人的几次冲突中,松永先是因为盲目而不承认自己得病;之后又因黑帮的自尊不愿屈从他人的指令而抗拒医嘱;同时,他还将治疗疾病的求生欲望与畏惧毁灭、畏惧死亡相混淆,意欲通过刚硬的抵抗来消磨他心底真正的畏惧,以自我牺牲来保全其生的骄傲。最后,他虽开始治疗,但已经开始生效的隐患让他无法逃离,使得他在某种惯性的忠勇中,仍选择在黑帮系统自身的规则与道义中完结他所面对的所有问题。这其中盲目的集体性的忠义、自我牺牲与尊严荣誉,无不隐喻着军国主义时期日本所秉持的价值追求。而松永本身所经历的彷徨、极端化,乃至背叛,也代表着二十世纪上半期的日本在一个极盛而膨胀的历程中,未曾不清醒面对过的集体情绪。而这一切在无法停止的碾压的车轮下不断向前,直到战后的急停中,才得以正视与医治。
与预示着日本的松永相对的,是真田医生的身份。无论是医身还是医心,医生这一隐喻最主要的两个作用,一个是不断为病人揪出病灶,另一个则是为病人提供医治办法。医生面对病因,必须一针见血、当头棒喝。无论是病人身体上子弹的外伤、肺部的感染,还是心理上否定得病、抵抗治病,医生指出的是病人流氓般的生活方式,以及内心的怯懦、偏激与不理智。同时,作为唯一有能力知晓解决办法的人,医生是唯一能够在一片困境中给出指导的人。电影里数次特写的一片肮脏的泥沼,就位于医生的诊所外。而这片泥沼也被视为是战后日本一片颓败的象征。出入于医生诊所的病患,既有女学生,也有黑帮的社会人。这暗示着新一代的年轻人(几乎没有战前的记忆和因国家民族起伏而来的挫败感)以及有历史记忆的中年人(在各种关乎他们生存的体制中饱经风霜又身不由己)。他们穿越泥沼来到诊所,表现着他们无论年轻与否、无知与否,却都身处及面对着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度,为明日的存在渴求一个救赎。一个日日与这一滩泥沼相伴的医生,不仅要承托起未经世事的新一代的生存的希望,也要为千疮百孔的被大时代扭曲的人们找到仍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可能。电影中设定了作为病人的松永与作为医生的真田,本身就包含着黑泽明为战后日本的一片死气寻求出路的特别用意。
遗忘的旋律与杀人之歌
在这部电影中,吉他曲是一个贯穿始终的不断闪烁的存在。电影开始于富有日本民间小调的吉他曲中,随之视觉的帷幕拉开:在现代化的路灯和道路下,还可以看到带有乡村气息的人们的夜间纳凉与闲谈。日式的吉他小调来自于一个无名男子在泥沼旁的闲弹,几乎夜夜如此。而这个西洋乐器到底是什么,之于周围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并无所谓,好似究竟是电灯、马路、垃圾处理站,还是下水道系统,之于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并无所谓。在这一片生活照旧的土地上,西化所带来的转变,好比这弹着日式小调的吉他曲一样,虽与众不同,但也逐渐会消解在人们的习惯中。而整个电影中唯一一次变调,是松永的黑帮老大出狱来到这片泥沼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地拿过吉他,弹起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曲调。而曾经弹吉他的无名男子在一曲之后,不由分说地认了大哥,并询问这是什么曲子。此时,黑帮老大回应这是杀人之歌。在这一次变调之后,与宁静的夜晚同时升起的小调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黑帮老大自得地弹奏杀人之歌的几个瞬间,以及不断演进,冲突不断加剧的戏剧化场景。
1850年代Hiroshige的江户百景到1870-80年代Kiyochika的东京图像,再到1930年代Koizumi的东京城市版画,为我们留下了日本城市西方化、现代化建设的视觉线索。在日本版画艺术家的眼中,Hiroshige的江户图景,还仍然是自然景观编织着河流水道,市民点缀其间的古城样态。Kiyochika明治时期的东京城,在维新的潮流下已出现了铁路与路灯,而夕阳下电线杆与穿着和服的人们投下长长的影子,樱花树、赛马场与月夜下的烟火长桥,使得东方城市田园诗般的清新情调,夹杂着欧洲工业革命后启蒙时代的蒸蒸日上感一并跃然纸上。而到了战前的1920-30年代,经历了1923年关东大地震的东京,城市重建引发了疯狂的现代化热潮。Koizumi的城市图景记录下很快崛起的代表着公民权利的公共绿地与纪念性公园,代表着现代娱乐消遣方式的歌舞厅和电影院,还有更加锐化的夜间灯光。平板化地对于重建城市的荣耀性描绘,一方面凸显了历经数十年追赶西方、模仿西方的道路之后,东京确实改头换面成为了一个现代都市的事实;另一方面,也好比一战前未来主义之于速度、技术、革新的热忱一般,来自自然的毁灭性灾害完全为东京的西化与现代化建设抹消了瞻前顾后的疑虑,对于新城市的建设与讴歌,成为抗衡自然力、掩埋过往废墟的实际体现,而这改头换面也为日本带来了变奏式的驱进。
在黑泽明电影中,同是一把西洋吉他,如何运用它,怎样的人弹出怎样的曲调,暗示着西学及现代化之滥觞给日本带来的不同命运。在日本融汇外来之学的过往历史里,往往是几种权力与势头的相互交叠与争斗,促发了外来文化真正的本土化。好比日本的茶道,最初是兴盛于高层的幕府活动,而茶具也多因武士阶层的特殊权利,而一概使用中国的进口瓷。但以Hideyoshi和Seno Rikyo为分野的茶の道的真正的奠定,正是以武士为代表的政治权力和以商人为代表的经济权力产生碰撞的时候。武士偏爱中国趣味,掌控着国之间的物质流通,以茶的活动彰显权力;而商人则通过对本土工艺的支持孕育自身的文化品位,通过完善整合属于本土的文化资源,对抗来自上层权力的文化统摄。从而,本土的艺术语言和审美趣味得以在实在的社会环境中锤炼、开花结果。在日本传统的社会构架中,来自武士阶层的政治力量,来自寺庙神社的宗教力量,来自天皇宫室的文化力量,以及来自民间商人的经济力量,其分立和相互消长的状态,都在为日本吐纳外来之学而镇守四方。而自从明治维新以来,地方武士大名的分权转化为中央政府的统一管辖,皇室开始成为另一种国家象征的代言,士农工商等级差别的去除及平民文化的崛起,传统宗教信仰面临现代生活的衰微,以及经济力量的公司化、企业化,都在为日本本身迎接外来之学的有机构架重新洗牌。在明治时期,面临突如其来的西学,至少教育机构尚且还有东西学之争,美术学校还有传统作坊式和西方学院制的平行构架。而战前的日本,虽时至今日关于昭和天皇是否应负战争责任还处于争论之中,而日本国内除军国主义思想外还有哪些声音仍需更多了解之后再做论断。但显然,处于本应分立和互相审视的不同力量,都被置于了同一个洪流之中。
这个尚武的洪流,在黑泽明的电影中以阳刚、越轨、暴力又自成体系的黑帮为代表。当黑帮老大弹起了杀人之歌,这个让人毫无戒备却意外到来的瞬间,便是一股力量统摄其他所有的时刻。这首每个音都多少有些偏离的新曲,打乱了原来音位准确的旋律,而曾经新旧交叠的渗透在人们生活中无害的日式小调开始被搁置、被遗忘。这一个变奏的瞬间,是黑泽明选取的一切奔向脱缰的诱因,是事情走向不可控的那个起始点。这个初始的病灶,是所谓西学的发展与进步被从人们的生活中拿走,变成了别的声音、别的工具,是人们遗忘了自己的声音。
松永之死,医生的愤慨与女人的哭泣
作为病人的松永最终死去。而面临他悲剧性的结局,医生与女人的态度彰显了两种不同的反应,而这两种反应也关乎着战后日本的道路。电影的结尾处,医生与一直喜欢松永的酒店老板娘谈论松永之死。二人站在那片沉闷依旧的泥沼前,泥沼里多了一个漂浮的人偶。老板娘提到,在松永死前,她曾劝他一起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所有纷争。两人共同回到她的田园式的故乡,养病,生活,抛开一切过往与世无争。但最终,她也没能阻止松永的最后一搏与毁灭。医生也提起自己有产生过同样的想法。随之,女人掩面哭泣,而医生厉声怒骂。
女人为走向不理智的男人寻找解脱,而其解脱方法是回到过去,回到未开化与一切恶化之前的那个地方。对于松永来说,这是一个与医生的治疗和痛斥平行存在的,来自他人的拯救式的建议。然而,无论是千年暗室,一灯则明;还是奥德赛的归途之旅。被点亮过的暗室,不会因为灯的寂灭而让屋内的事物都不复存在;被打开的封闭世界,本身就崩塌了曾经别无他物的完整逻辑,无法重新回归到一个不曾知晓与不曾开启的状态。面临日本现代历史上的惨痛挫败,幻化为女性气质的反应是一种恋旧、逃避以及感性的劝告,是逃回温柔乡的浪漫、理想又脆弱的幻想式解脱,而直接发生在电影叙事线中老板娘最终作为宣泄的哭泣,则更加直接地展现出这种解脱的无力与无作为。医生未曾没有恋旧的彷徨,然而他终究没有如此告知松永。
日本明治维新直指到二战战败的这一条道路,本就是一个在不断打碎原有世界,昂扬与阴暗,自卫与侵略此消彼长的过程。最初攘夷派倒向推行西学的逻辑,是考虑西方人源源不断涌入是因为日本人与之不同,那么若日本学习西学变得与之类同,便能够顺其自然地攘夷了。而初学西学而获得的成就,使得日本领先地在历史一贯的中、日、韩的东亚文化交流范畴中,首先获得了世界的视野,将一贯以来日本文化与汉学文化之间的互通,在新的全球时代里转化为亚洲文化与西方文化之间的共融。而由此带来的,进一步追求技术的革新和社会的变革,追求国家力量的强大和已有发展的稳定, 又笼罩在对于被再次侵犯的恐惧,和渴望繁衍、同化他国的殖民愿望中。在现代语境的解读下,葛饰北斋的浮世绘《神奈川巨浪里》成为了日本在开国之前,面对海洋、每对外围世界而产生的焦虑与挣扎的最好诠释。明治之前,日本并非没有与西方的交往。因荷兰的航海贸易而兴盛的兰学,因葡萄牙海外探索而诞生的南蛮屏风画,乃至蒙古人从亚洲大陆而带来的侵犯性的威胁,直至美国海军Perry准将率领6艘黑船来航,这一幕幕都联系着日本统治者一段段忧心忡忡的历史。虽然德川幕府实行闭国政策,然而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海平面上浮现出了异域的风帆,包裹日本岛屿使之与世隔绝的海洋不再是天然的屏障,这种转变显然为执政者们带来了动荡的讯息。相呼应的,在流通于市场作为大众文化的浮世绘中,葛饰北斋以旋转的构图描画出滔天的巨浪,巨浪后的背景是远处岿然不动的富士山,而人们在远离着代表不变与永恒的神圣之山的前景中,漂泊在巨浪之下,迎接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电影中医生深知松永外表的强硬掩藏的是其内心的怯懦与不安,对病的抗拒延伸到对医治的抗拒这种荒诞的逻辑,正是他害怕前路的毁灭而自掩双目的自欺欺人,而让松永得以医治的方法并非逃离一切纷争回到乡下,正如现代化了的日本不可能重新扫平所有回归传统的乡村与旧建制,而惩办黑帮头目去除强权逻辑,并且唤起松永清醒的自我珍惜之心才是真正的医治之法。在第一次的接触中,非常有预示性的,医生给松永动手术之前,打开诊所的门,门吱呀着慢慢合上,又打开,再合上,往返几次。这似乎暗示着之后医生试图为松永打开一条医治之道,却得往返多次才能稍有效果。最后医生面对松永之死,他由这一悲剧而化出的行动是搬起泥沼旁的石头,掷入一滩死水之中,而后铿锵地痛斥:这些黑帮流氓的逻辑,便是永远在最后的时刻做出错误的选择,因而他们才如此一事无成pointless和毫无知觉地滥伤无辜senseless。不同于女人耽溺幻想式的解脱,医生不作对于过往另外可能性的设想。医生直视所有的事实,包括病人的一切可悲与可恨之处,包括当下已经发生的必然与过往的直接联系,从而将这条或许有开端却远还未终结的道路,从现在当下这一刻开始,继续以走向健康的姿态坚持走下去。
作结:最初的那首歌与理性的生活
电影的结尾,作为新一代的年轻人的病渐渐好转消退,而分享着松永之死的人们各自道别,现实的战后日本如何可以像电影的结尾一样理想而充满曙光?医生最后和女学生谈论治病,告诫女学生要理性地生活,然后挽起女学生哼起了小调,歌词大意是“我们爬上高高的山坡,我们看到了远处的海港”。
这曲小调是极有意象又极富意味的一句镜头式浓缩,“我们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到了更远的世界”,这个场景就是日本近现代历史的一切开端。而站在一个仍然有着恒久的厚德的土地上而非漂泊于命运的巨浪中挣扎,遥望着可探求的一片新的领域意气风发、朝气蓬勃,那个才是开眼看世界的瞬间应记住不忘的初心。
电影的最后,在经历了一代人某种生的欲求的毁灭之后,医生哼出的这个小调,无疑是给一滩泥沼里仍活着的人们的一剂良药。在走过许许多多曲折与迷途之后,人们虽无法回到一切未发生过的过去,但仍值得记起当一切并未病变之前,那可以纯粹踏出的第一步,本应有怎样的能量,并再次憧憬。与此同时,同样患有肺结核的女学生,也代表着与过往有联系而非崭新的、无所知觉、无所浸染的人。这更加恰切地展现出战后日本的状态,因为没有一个属于国家的个体,即便是新生的个体,可以彻底摆脱这个国家曾经演进的逻辑与曾经发生过的事实所造成的影响。而得以在恶性的循环中找到一丝停歇,得以在一滩死水中寻得生机的方法,恰是医生对女学生的告诫,也是女学生得以治好疾病的原因:直面问题、谦逊、自律、清醒。即,理性地生活。
1、黑白电影本身缔造的悲哀便是无边无际的。依靠幽暗的路灯的微光,互相交换着悲凉而凝滞的视线。2、默默无声的背影往往最能展现窒息般的沉默。3、黑白电影中的水永远有一层悲戚的色彩,好像眼泪流进心里、变成了一条条缝隙里塞着的碎玻璃。4、我很喜欢志村乔,他被赋予的角色的生活永远未曾到达举步维艰的光景,但却似乎总是颠沛与失意,碌碌而空虚,但没有人在意他,就像一只可以被随意践踏自尊的悲哀的蝼蚁。我很敏感,无论哪个电影,当志村乔的尊严被踏于脚底时,我总是想哭。5、盛夏果然最容易产生无尽的悲哀,蝉死花亡,盛极必衰,想拿捏物哀就要拿捏盛夏,绝望最能安息,反正日本人看到永恒的东西就会觉得恐怖。6、黑泽明电影里还真不太用紧张的音乐,死亡总是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生命的消逝真是一件美丽的事。
“你不是被他偷走了一生吗,被那样虐待,还得了传染病,最后会像小狗一样被抛弃,你就跟着他像野狗一样,浑身长疮去死吧”总是拍着平静的电影说出吓人的话,但还怪美的。
泥醉天使
第二次看泥醉天使,比第一次感触要深,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我觉得这部电影有两个比较有内涵的看点,第一点是理性与非理性的对立(或者说矛盾)。第二点是对于社会中 爱和教育 的缺失的悲哀
首先我们谈一谈第一点,就是理性的人与非理性的人的对比。
通过这个基本矛盾,展示出了梦想中的未来(或者说理性人的世界?)和泥醉的现实。梦想世界中小女孩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以至于让酒吧女自惭形秽,而医院的院长可以从容地坐着小汽车去诊疗。泥醉的现实世界中,大家都要考虑黑帮的迫害,黑帮内部还有勾心斗角,外部还有敌对帮派的压迫,可以说是众生皆苦。
信奉仁义的松永对比的是利用仁义的老大,至于冈田,和松永是一丘之貉,只是更加理性了一些。
意气用事的松永(对,还是他)对比的是认真执着的小女孩。
爱发脾气直来直去的医生,对比的是冷静认真医院的院长。
黑泽明把这些非理性的人安排了很不好的结局,不够理性的医生只能忍受酷暑和蚊子。理性的同学院长却可以享受小轿车和院长待遇。
信奉仁义的松永,被当做工具出头,最后一病不起。理性到利用仁义控制人心的老大(还有冈田)却可以享受美女和财富和生命。
意气用事本可以治好病却无法忍耐的松永,最后死于肺结核。而同样得肺结核的小女孩却可以治好病,拥有美好的未来。
年轻的黑泽明通过这部电影给出了对于这个泥醉现实的药方,那就是理性。
但是笔者认为,此时的黑泽明还不够老道,对于社会的观察和理解不够到位。因为认为理性能救世是形而上的东西,不是唯物的,是唯心的。人不可能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产生出黑泽明梦想中的理性。仓禀足而知礼仪,在许多年后,黑泽明又拍了一部红胡子,同样是一部医疗剧,却更加深刻了。红胡子才真正解释了这个道理,解释出了病的根源是穷,是经济问题是社会问题,而不是理性与非理性。
第二点,黑泽明想表达的东西,那就是社会中缺失的爱和教育。松永幼年就是个孤儿(他自己描述父母很早就死了),以至于缺乏教育(或者说那个时代教育没有普及),只能踏入黑道,而黑道老大们为了利用这些年轻孩子为自己拼命,就灌输给他们仁义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无疑很大的影响了松永,电影中狠狠地通过老大的话嘲讽了一番,可以看出黑泽明是很反对所谓的黑道仁义的。而真是因为缺失了父母的关爱和社会的教育,会让一个又一个孩子,走上黑道,成为一个又一个牺牲品(结尾也正是通过那个家庭幸福美满的小女孩,来衬托出松永这个孤儿的悲惨。 唉,笔者觉得松永很可怜,也有点哀伤自己的身世,不圆满的家庭,会产生出多少个畸形的孩子啊!!)。黑泽明也确确实实通过这个电影表达了对于社会制度的缺失的遗憾。
很多人说到野良犬就会提泥醉天使,因为故事发生的大背景都是日本战败以后。但是两部电影角色的差异导致的表现方式也是不同的。野良犬中有佐藤课长的冷静制衡村上的冲动,主角的行动上是较为克制的。但是泥醉天使两位主角都是傲娇型人格,一个是嘴上说你好自为之我不管,却要三番五次来劝你的顽固医生。一个是玉树临风死要面子的黑手党。一个医术高超却被迫淡泊名利,一个叱咤风云好仁好义。两人的冲突必将激烈,甚至是可笑的。松永生病后硬要喝酒,医生赌气又无法做到置之不理以及标志性傲娇的“哼哼”等等桥段让前半段剧情显得有些幼稚,定下了一个较为欢快的基调。但是这种过分明显的傲娇在我看来是要减分的,我可以接受且比较欣赏的是椿三十郎、用心棒不那么刻意的傲娇。
随着冈田出狱,松永身边的一切被一层层剥落。他意识到江湖道义只是锦上添花的附属品,真正具有统治力的是金钱和权力。没有了钱,情人离去,地盘不保。松永在床上看到木偶的剪影,暗示他不过也是被人操纵的棋子。当他偷听到自己不过是老大手下的工具人,仁义的世界便支离破碎,老大洒出一笔钱,更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松永的人格已经坍塌,在镜子中分裂成三个自己,甚至在梦里梦见死亡的符号,或许死亡才是摆脱污浊社会的唯一方式,临死前他打开的那扇门,也许就象征着一种解脱。
仁义仁义,映射的是军国主义的价值观,它丧失了医生口中最重要的药——理性,它随时可以破灭,只剩下迷茫和消极,然后使人对这个社会失望。松永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愿承认自己患病,如同不远承认自己如同污水池里的布偶,深陷其中,且迟早是要毁灭的。他的肺就像污水池,每天都有垃圾涌进来,光打扫赶紧是不够的。身边的人都是污染源,只有远离他们,才有可能痊愈。总是欢乐的南新町市场和夜总会提现了人的空虚,几次钞票的出现意在说明无所不在的拜金主义,环境恶劣,卫生条件极差,真话只能从烂醉的天使口中喊出来。当观众和真田医生沉浸在绝望中无法自拔时,女孩却因为直视病魔而顺利痊愈了。如同《罗生门》结尾砍柴人收养婴儿让和尚重拾对人性的希冀,《泥醉天使》结尾也一扫悲观,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国家一直是有希望的。
摘自《蛤蟆的油》:
谈起《泥醉天使》这部影片,就不能不说一说三船敏郎这位演员。
一九四六年六月,东宝为了准备战后重新崛起而招考演员。他们大量刊登广告招募新人,吸引了很多人。
面试和考表演的这一天,我正在摄影棚里拍《我对青春无悔》,因而未能出席。午休时间,我走出摄影棚,高峰秀子把我叫住,说:
“有个家伙很不错。不过举止有些粗野,选上选不上就要最后决定了,你去看看吧。”
我匆匆忙忙吃完午饭就去了考场,门大敞着,我不由得一愣。
一个年轻的汉子正在里面大闹特闹。
他像刚被捕获的猛兽,暴跳如雷。我不由得站在门口,看得呆了。
这汉子并不是真的大发脾气,是主考官在考他的演技,让他表演一个人的愤怒。
表演完毕,这汉子就旁若无人地往椅子上一坐,环视考官们,从那傲慢的态度上来看,仿佛在说:随你们的便吧。
我一眼就看出,这态度纯粹是为了遮羞而采取的一种手段。大多数考官似乎都认为他这种态度是桀骜不驯。
我感到这汉子有股奇怪的魅力,因而关心起考试的结果来,便提前结束了拍摄工作,到考试委员会的房间去看个究竟。
这年轻人尽管被山本先生大力推荐,但根据投票的结果,决定不予录用。
我不由得喊了一声:“等一等!”
考试委员会由导演、摄影师、制片人、演员等电影制作各环节的专家和工会代表组成,这两方面的人数相等。
当时,工会的力量很强,什么事都必须有工会代表参加,一切决定必须经过投票,连考演员也一样,就未免过火。
我早就为此耿耿于怀,觉得这种做法就算仅仅是过火,也该适可而止了。所以我脱口喊了一声:“等一等!”
我说,洞察演员的素质如何,判断他有无发展前途,需要专家的才能和经验。既然是考演员,那么,如果把与演员的表演生涯关系密切的专家的一票同门外汉的一票视为效果等同,就无异于鉴定宝石的时候,让宝石商和蔬菜店老板共同主持其事。关于考演员,计算票数时应该考虑到,精于此道的专家的一票至少相当于外行人的三票或五票。因此,我坚决要按我的上述要求重新统计票数。
我这样一说,考试委员会立刻一片骚乱。
有的人大喊大叫,说这是反民主主义、导演专制主义。但是与制作电影有关的委员全都举手赞成,有的工会代表也点头同意。结果,考试委员会主席山本先生站在导演的立场上,就这个已成话题的年轻人的素质和发展前途,作了十分肯定的发言。因此,这个险遭淘汰的年轻人被录取了。
这人便是三船敏郎。三船后来在谷口千吉导演的《银岭之巅》中,扮演抢银行的强盗集团中最凶恶的家伙,演技十分出色,甚至令人吃惊。
他随后又在山本先生导演的《新浑蛋时代》中扮演一个流氓头子,和《银岭之巅》中的演技截然相反,他扮演的主人公于潇洒利落之中透露出凶狠,栩栩如生。
我看中了三船的演技,将他在《泥醉天使》中升作主角。
因此,说三船这位演员是我发现和培养的是不对的。
发现三船这块材料的是山本先生。
把三船这块材料雕琢成三船这位演员的是谷口和山本先生。
我不过是看到这一点,在《泥醉天使》中让三船充分发挥了演员的才能而已。
三船是旧日日本电影界中独一无二的有才之士,入戏之快更是超群。
用通俗易懂的例子作比方,普通演员在表现上需要十成力,三船用三成力就能表现出来。
他动作准确利落,普通演员如果需要三个动作才能够表现出来,那么,三船一个动作就能完成。
无论什么,他都表演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那速度感是过去的演员中从未见过的。而且,他的细腻与敏感也十分令人惊异。
我这些话虽然全是赞扬,但不要以为这是为了捧他,因为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我只能实话实说。如果勉强挑他的缺点,那就是发音有些问题,用麦克风录音,有些地方听不太清楚。
总而言之,我是很少佩服某一演员的,唯独对三船佩服之至。
然而,这也令导演产生了难处。扮演无赖的三船魅力十足,就难以和作为他的对立面的医生(志村乔扮演)取得平衡。
这样必然会使这部作品在结构上走样。
如果想取得平衡,就得把三船难得的魅力故意压下去,那又未免可惜。三船的魅力是与生俱来的坚强个性的具体表现。所以,除非不让他演,否则丝毫没有减低他在电影中的表现魅力的方法。我为三船的魅力既高兴又困惑。
《泥醉天使》这部作品,就在这种左右为难中诞生了,结构确实有些走样,有些地方也表现得主题模糊。但是,由于和三船出色的个性展开了一番格斗,我也感觉自己干的似乎是冲破一堵坚牢的墙壁一跃而出的工作。
《泥醉天使》中扮演医生的志村可打九十分,然而他的对手三船却可打一百二十分,这倒令人有些过意不去。
业已去世的山本礼三郎的演技也是无懈可击的。山本那样凌厉的眼神我是头一次看到。开始的一段时期,我连同他面对面谈话都发怵。但是一搭话,却发现他原来是个非常亲切的人。
我是从这部影片才开始和早坂文雄共事的。之后,直到早坂去世,他一直为我的 影片作曲,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关于早坂,后面我想更详细地写一写。
另外,在拍摄这部作品时,我的父亲去世了。
我接到了“父病重”的电报,但当时影片上映日期迫在眉睫,我实在不能停拍影片前往秋田。
接到父亲去世电报的那天,我一个人去了新宿。我喝了酒,但是越喝心情越沮丧。
我怀着难以排遣的哀伤,在新宿的人流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某处的扩音器里传来《杜鹃圆舞曲》。
那欢快的音乐,使我忧郁的情绪更加黯淡,越发难以忍受。我似乎是想逃开这音乐似的加快了脚步。
《泥醉天使》中,有三船扮演的无赖满腹愁云地在黑市漫步的场景。
商量给这部影片配音的时候,我跟早坂说,在三船漫步黑市的场面里加上《杜鹃圆舞曲》。
早坂听了,吃惊似的看着我,但是立刻微笑着说:“对位法?”
我回答说:“嗯,是狙击手。”
“狙击手”一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暗语,因为我们看到苏联影片《狙击手》中,出色地使用了影像与音乐的对位法,便把这样的电影配乐方法略称为“狙击手”。
而且我和早坂已经商定,要在《泥醉天使》中的某场戏里试用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配音的那天我们做了实验。
踯躅于黑市街头的无赖凄惶惨淡的形象,伴以扩音器传出的《杜鹃圆舞曲》。那欢快的音乐给无赖的满腹愁云做了令人吃惊的强烈反衬。
早坂看了看我,得意地笑了。
三船扮演的无赖进了酒馆,他一拉开酒馆的拉门,《杜鹃圆舞曲》的乐曲便戛然而止。
早坂吃惊似的望着我说:
“你是按曲子的长度剪辑的?”
“不,不是。”
我这样回答,但是连自己也不胜惊异。
我计算了这个场景同这支曲子的对位法效果,却没有计算这个场景和曲子的长度。结果长度却完全吻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我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之后,踯躅于新宿街头的时候,就像三船扮演的无赖一样,满腹愁云,茫然不知所之,听着那《杜鹃圆舞曲》,头脑中下意识地计算了曲子的长度。
此后,类似的事还有几起。任何时候都是本能地同工作联系起来,这种习性近乎前世因缘。
导演这一行当干到这种程度,可以说完全是前世因果了。
医生三连,治不了,没救了,笨蛋。流氓三连,我没病,别管我,庸医。笨蛋笨蛋笨蛋(扔东西),庸医庸医庸医(扔东西),两个死傲娇的故事
重看学习单一镜头内的调度,以及如何充分利用水池和吉他。
看这部电影想到的是鲁迅先生。即医者在面对溃败时代时那种深切的无能为力感,挽救一个病怏怏的身体与修正礼崩乐坏的社会两者孰更艰难,怕难的都是破釜沉舟的勇气。黑泽明一项善于在复杂的人性中探寻最原始的情感,电影里医患两位主角都成仙了各自愚昧的一面,一个烂在心肺,一个陷身在污水塘。
其实你首先应该戒掉的,就是你生存的环境。影片最后,欢快的音乐搭配三船的悲剧命运,妥妥的“以乐景衬哀情”。结尾处年轻少女的痊愈,更是莫大的讽刺。志村乔和三船在影片里就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很像达叔和星仔!黑泽明大概是想表达:学医救不了日本人。或者有病了就要早发现早治疗。
《泥醉天使》中的黑泽明是一个充满悲观色彩的导演,他眼中的世界令人绝望。他借志村乔的口吻否定了日本人的献身精神,借酒吧女的口吻否定了城市。流氓三船敏郎即便努力成为一个好人,但最后难免一死,杀死他的不是肺结核,而是这个如臭水沟的社会。黑泽明寄希望于泥醉天使却找不到医治社会的有效途径。
8.5,黑泽明和三船敏郎的首次合作,也是今村昌平电影生涯的启蒙之作。
[2020年5月黑泽明√] 黑泽天皇风格成熟之作(虽说稍嫌用力过猛了)。把一个黑帮题材拍成典型现实主义作品也是没谁了,环境决定人物性格暗示人物命运,连中心思想都让人物说出来了也真是不够含蓄啊(也不用每个段落起幅落幅都是臭水塘吧……)。志村乔这个暴躁(暴娇?)的医生实在太独特了,写得是真好,不过跟三船俩人实在是都别扭,而且从头别扭到尾,其实多点变化会好一些(传说还有个150分钟版本的?)。那个梦境确乎大师手笔,加上片尾各种强调人物造型的诡异角度,看得出此时黑泽天皇真是博采从长,从欧洲先锋派乃至蒙太奇学派都吸收了不少视听手段。
黑泽早期的noir film,三船和志村的演技碰撞太精彩了,处处充满了现实的无力感与绝望(三船真是才色兼备的一代男优啊,太赞了
人物形象塑造的十分丰满,志村桥和三船的表演更是细致入微,但故事过于单薄,黑泽明似乎难以控制住现代片的节奏(在国际上更为出名《生之欲》也常因为节奏问题被人诟病),另外,黑泽明的战后混沌三部曲带有过于强烈的政治诉求(与他的剑戟片横向比较而言),观感并不理想。
声音,用光,人物出场,超现实梦境。从类型片角度看,这是一个Yakuza电影的变奏,而且是非常强大的变奏。
結局說教意圖太濃,也太好預期了,微微失望,但全片仍夠水準。嘴賤醫生志村喬,神風特攻隊式悲情的流氓三船敏郎,這兩個角色塑造成功,也精準展現黑澤明對「英雄」的詮釋。兩位「英雄」各自承受的自我「弱點」,也能窺見戰敗國內部兩種狀態。
7.4;仍没有本质上的突破,但创造出了几场精彩的戏份,比如取消偷听的“反打”、环境母题的构造(也许来自瑞典的传统)等
质量还行,但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作品。片中志村乔的医生形象虽然有不少刻画,其不连贯性让整个角色弱化了。而之后两人反复逞强的吼叫片段过多,听着都烦。有意思的地方是整个环境观察很有黑泽一贯的风格,兼具对时代的反思。让人失望的地方是三船和志村每次情深意浓之时都不接吻,只有音乐煽情。
三船第一次出演黑泽明的电影是承了高峰秀子的赏识推荐,于是黑泽明让他出演「泥醉天使」,本来不过一个龙套而已,黑泽明看完三船的表演为他加戏加戏再加戏,由此你也看到了,龙套成了配角,配角演得像个主角,「蛤蟆的油」里黑泽还不忘记再提及这比志村乔高出30分的120分表演。
7.天皇自此和三船合作,本作亦是天皇后来一些社会问题片的雏形,简洁明快的道德主题+曲折多变的情节,人物则多少有些类型片的形象(心里类型化表演及天皇也挺受表现主义影响的)。战后背景,上扬结局。衬出克己私欲,舍己为人的医生形象。|天皇同样懂得声画的反差所带来的特殊效果。为了强化主人公如丧家犬般游走在街头的窘迫困境,这场戏戏中配上了简单欢快的圆舞曲,盲目的乐观情绪对比出主人公绝望和哀伤。
这是很好的电影,只不过我一整个被年轻帅气的三船迷得晕乎乎的,虽然是个可怜兮兮的黑道病秧子。。啊,“我说,和我一起吧,虽然是个小镇但是路中间有清澈的流水,在那种地方养生的话,病很快就会好的,我不会让你受苦的,离开这里好吗”
大师小品,内容却异常丰富:事物的多重意象,真田松永冈田的矛盾冲突,外冷内热的医生,外强中干的混混,几个人物刻画和故事发展的细节甚好,光线构图角度选取俱佳,剧情张力十足,极富人文关怀;开始的医手片段和松永病重时的噩梦幻境这两个镜头着实震撼,过目不忘
虽然是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却夹杂着很多表现主义的手法。天使与魔鬼的对决,最后还是魔鬼取得了胜利。为什么呢?因为是那在魔鬼的主场——地狱。黑导正是讽刺着日本战后那段混沌时期的社会。医生作为一个生命的职业,救得了一个人,却无法拯救这个社会。医生的那一声“哼!”既是对自己温柔脆弱内心的掩饰,也是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无奈和鄙视。
三船非常有穿透力的演出。最后的搏斗让人想起罗生门,同样猥和反英雄,黑泽明在技术层面上消解掉英雄,再在精神上赋予其牺牲。从医生的台词来看,黑泽明对这种传统日本人习性还是保留一定批判态度~剧中松永斜倚柱在水边,构图及形象都十分动人
这个傲娇混混不肯看病的故事太上头了……衣衫不整地和医生打架……喝醉了跑去医生那儿滚地板……救命我好想出于私心给一百星……这片才应该改名叫《野良犬》嘛,挺合适,医生救助“流浪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