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说着离开,但只有一人,在某个早上,真的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或许看完电影,我们和主人公一样,也是有种迷茫之感的:半自传体的作品,本该娓娓道来,却用了第三人称,叙事琐碎而又散漫。看似带着那股“过来人”特有的嘲讽,却遮掩不住对萧条故乡的温柔眷恋。说不清是乡愁还是反乡愁。
也许费里尼并未考虑这些,只是直观真切的拍出了那种浪荡儿的迷茫。
好多情感态度的冲突。仔细推敲发觉颇有代入感。
首先是对朋友。不知是手法上的刻意离间还是自然流露的情感矛盾,主人公对于那群朋友时而喜爱,时而批判。甚至一开始,我们都难以分辨出哪一个是主人公。
他是一个独行的同流者。事实上每个人都是如此。对于自幼的友情以及这种友情的依赖性,作者都没有故意隐去,反而渲染的很深刻。他与他们同流:战后的心灵疮痍和精神的荒芜使这群年轻人视感情如生命。可是他们的感情又荒诞无稽:莫名其妙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友谊,不知如何表达和珍惜的亲情,拼命想要拥有却不懂得呵护维持的爱情……他混迹在这些浮士德式的年轻人当中,迷茫着寻找着,稀里糊涂挥霍着青春和热情,倒也自得其乐。
但他同时又是独行者。干坏事时会心有愧疚;大伙泡妞时皱着眉头观望;独自徘徊在清晨的街头,与年幼的铁路工结交……他是个忧郁安静的观察者,庸碌的现实,虚无的梦想,时隐时现的恶念,声色犬马的生活。我们很难定性他是轻浮还是坚定,因为他是个多面体,这些造就了他眼中的热忱和疏离。
每个人的结局最终都不同,想要闯荡赚大钱的人留下照顾母亲,怀揣梦想的小艺术家被未知的恐惧吓退,情场野马浪子回头安心养家……他们好像都已被磨平棱角,只有始终如孩童般天真好奇的他有勇气独自离开。
侯孝贤在《风柜来的人》中致敬过本片中这样的场面:澎湃深邃又骇人的大海,积郁的滾动着的云团,咸咸的海风吹过空寂的海岸线,吹散将远行之人对故土的最后一丝眷恋。
踏上火车,他也许不会再回这片土地。
游子离去,或许不是为了追梦,也不为无悔青春,只是觉得所谓故乡,已经呆够了,该走了。
何为故乡?对于费里尼,也许就是那些沉浸在感官情怀中浑浑噩噩虚度的光阴,荡漾在浪荡儿心中的无稽理想和梦境,还有错过在那个蹉跎小镇中的人和感情。
海边小镇,灰暗的天空,碌碌无为的晃荡的青年,踢着石子走到海边默默不语一起吹一会儿风,再无所事事地走回家,费里尼把这种小镇青年的游荡气息拍得太好了。我能在观影过程里想起无数电影的影子,风柜来的人啊牯岭街少年啊阳光灿烂的日子啊美国往事啊。年龄阶段各不相同,但那种满怀希望但又困在这里兜兜转转、茫然困顿又有无处安放的活力,真是所有小镇青年的标配啊,放之世界皆准。
这种困顿来自于哪里呢,来自于没有自己笃定的方向?来自于对当下的不满但又不知道去往何处?来自于重复荒凉而又无聊空洞的生活无法给人以更多的滋养?来自于对自己应当如何存在、自己为什么是自己的焦虑?
从这些意义上讲,花花公子的渣可能都可以被理解了。他在开头时面对怀孕的爱人第一反应是恐慌出逃,从女性的角度讲,显然是渣得很明确,但是他害怕啊,他害怕自己还没有开始追求什么就被困住了。虽然可能就算没有任何束缚,他也不一定会有所成就,可是要让一个年轻人抛弃这种自由的幻想,确实痛苦呀。
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费里尼没有给这个角色铺垫一些因家庭生活而磨灭了伟大抱负的情节,实在很有趣。因为困在小范围里的生活对人的磨灭是无差别的,对于才华横溢的人可能有很直接的牺牲了抱负的遗憾,但对于游手好闲的废柴,这种磨灭就是理所应当的吗?我愈发感受到这种普遍存在的对于希望的消耗了。
在看的过程里我很自然地觉得他为什么面对那么美丽善良的妻子都无法安心,想要站起来大声批判渣男,但现在我边写边共情了那种躁动。不是对妻子的不满意,而是对于这个生活的不满。但他又不够智慧到深刻地理解这个不满是来自于何处,甚至他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对这样人人羡慕的生活都不满意,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寻找一种尚未存在过的抱负。他只能用不断调情、不断惹事来释放自己的动力,这种笨拙的方式显然愚蠢,但是多么典型啊。
最后他被单纯美好的妻子原谅了,也诚挚地承诺自己将会好好过日子,他挽着妻子走回家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圆满结局,可是他真的从此重新做人吗?我们没有人知道。但是可以想象这种困顿将会如何继续存在于他身上,只要他没有真正的方向。
另一个很喜欢的部分是剧作家的部分。这是另外一种小镇青年的类型吧。他默默地写作,自我地追求审美与艺术,直到他的偶像出现之前,他看起来都像一个废柴作家一样,和其他青年一起游手好闲。而在偶像出现并且认可了他之后,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可以获得共鸣了。这种共鸣太奢侈了啊。所以他在狂风呼啸的小巷里热烈地向偶像表达自己的艺术追求,表达自己对与这个贫瘠小镇的不满,“在这个小镇永远都不会有出息,它的夜晚是那样的黑暗,冬天是那样的冷。一个艺术家如何能满足他的精神?他如何能生活在安静之中?”这也是整部片子最直接地表达主题的地方了吧。听到这段独白让人大受触动,也真切地感觉到他的才华与抱负。
可是最后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啊。他落荒而逃。
可如果他跟老头子下去了海边,会不会在失去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得到一些机会呢?而在他逃跑了之后他会不会再继续抱有这种幻想、继续创作并且寻找下一个机会走出去呢?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一次人生的选择,可以感受到他在那一瞬间好像快要抓住那道光了,但悲凉之处是就像对世上大多数人一样,对他来说选择的机会并没有那么多,勇气也并没有那么充足。 很多时候你连它到底是不是一个机会都无从判断,可又能怎么办呢。
最后的最后,那个一直默默不语的人是唯一走出去的人,意外却又不意外。
这是不是导演自身的投射呢。他一直像是观察者的角色,参与其中,却始终疏离,这甚至点像《甜蜜的生活》里的男主,总有一种超脱感。他在这里又不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切默不作声但把一切都吸收了进去。你看不到他脸上有痛苦,但也看不到他的渴望在哪里。他独立于同伴,自己在深夜走来走去,甚至为了小铁道工在同一时间等他。是为什么呢?他可能也不知道。但是最后他是唯一一个踏上那辆火车的人。他大概在所有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不希望的可能性,那就是没有可能性。他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应当在何处,但起码不在此处。
火车开过的时候突然超现实了起来,灯光从一个个熟睡的小镇青年的窗口掠过,太美了也太悲伤了。并没有人来送他啊,我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他是一个符号,并不是他抛弃了他的同伴,而是他是所有留下来的青年心里的那道光,甚至可以庸俗地说他代表大家走了出去,随着火车轰隆隆的声音去迎接一个未知。多么光明的结局啊。
我为这一幕感动不已。
所有的这些,都是在这个世上的无数小镇里反反复复发生的故事,无关于国籍甚至无关于时代。甚至所有困顿于现状的青年哪怕并不生活在小镇,都能在其中体会到类似的感受。要搞明白自己为何而存在太难了。但是希望在每一个困顿的时刻,都能想一想最后那个火车哐当当地扫过沉睡小镇的瞬间,多么鼓舞人心啊,那是一种奢侈的希望,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是一道无比重要的光芒。
@2020.07.27 上海国际电影节
第一次火车远离的时候,他站在原地眺望,迟迟不肯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终有一天要走的。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这样,我们放荡在熟悉的环境和人群之中,在纷乱狭隘的小镇里活着,日复一日。在表面和短暂的狂欢里迷失,自我怀疑,无力改变。用肤浅的笑声试图欺骗自己:一切都好,一切本该如此
但也有些瞬间,你参与着,却开始思考了起来。你旁观着,却开始厌恶了起来。以为自己终于看清了一些东西,但是却发现很多事越来越模糊了。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说走就走的远离的狠心和毅力,更不是所有污垢和错误都有人带着爱来包容你原谅你。
很多时候我要么继续沉沦,其实日子和生命也就这样,也就过去了。看着啤酒肚看着面目丑陋的自己。
要么我就踏上远离一切的火车,挥别惯常,挥别理所应当—“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我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
可能我内心里最排斥的就是虚无主义吧,但却又碰上了浪荡的浮士德这么一个虚无的角色。电影大部分时间呈现的都是他的故事,寻欢作乐,把自己漂亮的甜姐肚子给搞大了,被迫无奈结婚,还去钓已婚少妇。这种满脑子娘们儿的男人的故事在这个无情的社会已经听了一万遍,我就知道,他最后会把自己的情绪整的很惨。片中最喜欢的角色是戴眼镜的小哥,有理想,有情怀。见到老艺术家哪怕在凛冽的寒风下,也要追着他,跟上他的步伐。而他的兄弟只会嫌老艺术家丑陋,找舞台上表演的性感骚货玩玩。那个场景里,费里尼用漂亮的镜头运动,以及恰到的场景设计歌颂有梦的人。可能对我来说,不是有爱的人最可爱,或许是有梦的人最可爱吧,因为当爱已经虚无到不像话的时候,那就不是爱了。结局很多人会很喜欢,但“断舍离”只是存在主义幸福的第一步。
青春在狂欢中落幕,生活在告别后上路。镜头瞄准几个已不年轻的青年,拍出了最好的青春片。从街道挽臂高歌,到海边各怀迷茫,到一人独自离去,所有的伤怀和感动都在这个完美的结尾里。最后一镜莫拉德眼中是和他一起度过深夜的小圭多的身影,去往罗马的费里尼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里米尼。|莫拉德在火车上说再见时,是费里尼本人配音。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6K411J7JG|一度想到《风柜来的人》
费里尼极善于在最粗俗的地方煽情,《浪荡儿》的喜剧性正来自于二者之间的冲突:明明他的主角们都表现得像个混蛋,拍摄方法却是抒情的。费里尼对此的态度因此变得复杂起来,他显然在嘲笑这些老男孩,却下不了决心去彻底批判他们。影片的这个省城正如这些没长大的青年一样,一日一日都是故态复萌。而在富有感染力的结尾里,可被认为是费里尼视点的最有道德感的那一位离开了小城,但象征乐天生活努力工作的小朋友却留在了站台上,而这两者都是他的代表,他与这些人也保持着欲拒还迎的态度。
意大利小镇青年的群像生活,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的度日,有点像日本的那部《一无是处》,但是结尾的处理有点好莱坞化了。【资料馆·费里尼百年诞辰修复影展】
自传性质的作品,将自己一分为五,面面俱到。迷茫的青年,也许正是需要一列的火车,驱使自己前进。这部作品费里尼终于显现出了大导的操控力,伏笔与细节处理得到位。
费里尼成名作。“五个流氓”,意大利外省青年人对生活的抗争和对意义的焦虑(《立春》),费里尼有意地避开家乡里米尼来拍摄这部“多重意义上的自传电影”,在新现实主义末期继承(生活流叙事)并超越了新现实主义而进入他的作者和大师事业(心理新现实主义?)。影片结尾甚是华丽。
这个故事换个背景换个地点和时间也都成立,甚至连剧本都不用改。那些街道和房屋总是让我想起维斯康蒂白夜里的场景,难道是在一个地方拍的?莫拉多一定是基友...
费里尼影展重看@影城;2020-8-2三刷@世纪影城,仍被感动,本届上影节完美收官。早期现实主义风味浓郁;体量不大的小镇青年往事,群像精彩,五人分别指代费费本人性格中的一面,且这些形象亦可在日后作品中有迹可循。“澎拜苍绿又骇人的大海,如大草原般滚动,海面上厚重的云块向陆地奔腾而去。”(摘自费里尼自传)里米尼阴郁的海面,荡漾着小镇浪荡儿们一个又一个寻常的漫游夜晚。五人面海一幕经典,侯孝贤《风柜来的人》有致敬。旁白可代入费里尼,但却采用第三人称叙事,刻意的间离并没有成功阻止观众将摩拉德等同于其本人,当他伫立月台,我们都知道这正是后来一系列盛名大片的前奏序曲。总有人会离开,我们永远在离开,火车驶过安睡的人们梦乡。小号响起,费德里科,天使在报喜!
“我们一直在说离开,但只有一人,在某个早上,一声不吭的,真的离开”
讲述一堆琐碎一地鸡毛,最后只是为了要让一个人离开。总显得萧条的海边小城,黑夜睡不着的莫拉德,结尾道别又是拍得特别好。
不急不躁,小镇生活。人人都认识,一切都按部就班,结婚对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好朋友的妹妹,从此要结束浪荡生活,开始养家养娃,但是躁动的心真是一刻都不停。Fausto前面意气风发花言巧语到处撩的时候完全不觉得帅,觉得油,反而最后灰头土脸火急火燎的时候才觉得有魅力。Moraldo是神秘沉默寡言的那个,他不用说啥,往那一站,微微一笑,自然就有想跟他走的。冬天夜里三点跟站台员看星星,这位确实不一样,最后他独自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沉闷一成不变的小镇。不知道去哪里,路上再想吧。话说Sandra的家庭情况明显比Fausto家里好很多啊,这妹子真是一往情深,最后有些男的打一顿还是挺管用的,姑娘你千万不要留情。
我們都說著要離開,到外面的天地,有著一番大的作為,然而我們也只是這樣說說,依舊庸碌地縱情,揮霍著可怕的熱情,幻想著可能的功名,於是日子就這樣緩緩卻又飛快地滑過,我們依舊無事可做,蹉跎的歲月是荒涼的歌吟,咿咿呀呀唱不成調子,歡快也罷,哀戚也罷,等到我們真的離開時,卻已蒼老到無法遠行
外表嬉笑怒骂,内心空虚寂寥,费里尼已经在拍小丑了,同时又是自我的投射,他将自己的性格特质拆分纯化,就成为了我们看到的那五个角色,而叙述者从在场到缺席,成为对过去自我的一次召询。
费里尼第3作,获威尼斯银狮奖。1.一个简单而有力的好故事,一出经典的反讽教育剧——花心浪荡儿意识到家庭的重要性,一篇挣扎与逃离的寓言。2.群像塑造生动鲜活,摄影趋于中间调。3.始终念叨着出走的人还是留下来了,一向沉默不语的人终于选择了离开。4.豹尾:火车挥别接抽离四人卧室的想象。(9.0/10)
五个年轻人在小镇子里虚度时光,期待来到大城市。侯孝贤老实交待吧,《风柜来的人》抄了这部片多少东西。
“里米尼來的人,他有的夢想其實衹是夢而已。但他最終要離開,把夢閹割在“甜蜜的生活”中。告別前,就讓這些浪蕩兒們,在山西他們叫小武,在臺灣他們叫風櫃來的人,在日本他們叫新志,在紐約他們叫Johnny boy,讓他們自己的感官充分享受撲面而來的一切,忘記自己這樣下去,是荒誕而無力的。”
重看一过,赞叹不已。没有这个,也就没有了后面的美国往事、盗亦有道等诸多经典。有人物,有故事,有虚实,有手段。端的经典!赞曰:想要离开,想要存在。庸俗生活,诗意无限。
尽管会一起看海和高歌,但却是满眼的荒芜和颓败,落寞和空虚。清晨坐上火车,离开仍在沉睡的昨日生活。
可能是最可爱的费里尼了吧,喜欢他早期的轻盈幽默,人物的肢体表达还带着点默片的感觉,五位一体的自传也有点神奇,更神奇的是结尾,是我心中最美的结尾之一了。这一部已经有费里尼后来作品的所有主题了:boredom - there is always something more;画面可以总结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全是人;傻白甜女主;封闭空间体系里的游荡,带点虚实结合,海作为出口;自由的镜头运动,片段化的线性叙事;以及还是要有爱啊…PS. 喜欢那个在车站工作的孩子(怎么感觉也是费里尼自己,真是自传狂魔…
在孤独边缘的海边小城,他们在一切破败中狂欢,转眼已不是少年。 阿尔贝托不得不留下照顾母亲;莱奥波尔多抱怨无人理解他的艺术却没有勇气走出去;浮士德浪子回头、成家立业,再也出不去了。他们都在讨论着离开,可只有爱看闪电的莫拉德向着星辰头也不回的走了——正如离开里米尼的费里尼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