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做制片人拍的第12部电影,2020年12月30日开机。
2023年9月8日,明天正式上映。
这篇东西我不想煽情,也不想弄噱头,经历疫情的各行各业和每一个普通人都跨越了不容易的几年。煎熬又赤烈,充满着每一个生活着的人付出的滚烫的温度和力量。
就像《天堂电影院》里的经典台词:生活不像电影,生活更加艰难。我也不会说这个曾被界定为特困的行业和自己有多难。没有人不难。我们自由选择一个有志业道德的工作与生活,冷暖自知。能做自己喜欢并且基本能胜任的事,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再说其他就多余,过分了。
跟大家一样,我也起早贪黑,认真做事,吃饭,走路,活着,仅此而已,然后在做完一件事之后想给自己一个重要脚印一个纪念,一个说明。
我在一个叫做燕矶镇的地方度过少年时代,这是长江边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隶属三线城市湖北鄂州。
我每每想起它来,回忆最多的地方就是镇电影院。在告别遥远的露天电影年代之后,它曾经最宏伟的穹顶建筑和它前面宽阔的广场是全镇绝对的狂欢中心。后来走在已经开裂的水泥地上,我都能听见当年人头攒动的喧哗景象。还有几个混在人堆里的半大小子,在傍晚时分的售票口四处张望,有时跟在不认识的大人身后蒙混过关,有时从电影院一侧通风口的耳道里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翻爬,在远超身高的高度中咚的一声跳下,然后在黑暗中紧张地摸坐到座椅上,在银幕炫目的光亮里平息静气,神魂颠倒。
现在我以描述一个电影故事的语气说,其中有一个是我,他端坐在那片神奇的黑暗之中。
生活是个奇迹。
我对这个景象久久难忘,有一场电影其实永远都没散场。那时候的我肯定不知道这个学习一般成天胡思乱想四处游荡的少年在二十多年后会去到北京从事电影工作,并且在日后拍一部叫《永安镇故事集》的电影。
我记得开机的那天晚上跟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在湖南的一个镇上拍一部电影,想起来燕矶,想起你,等拍完了给你在电影院放。她在电话里说,那好啊。
绕了这么远,我终于知道我想跟大家说什么了。
那天晚上我其实想告诉她,你之前说我拍的电影你都看不太懂,但是这次我要拍的这电影你肯定能懂,它是讲两个女人怎么过日子的故事。
一个一生都在操劳里度过,从农村去到镇上,然后又把全家弄进城里,小学就辍学的七十岁的女性,会理解故事里两个年轻女性的当代生活境遇吗?“独自等待”里,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小媳妇,想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给自己一些变化,而在“看上去很美”里,另一个所谓的女明星回到家乡,发现一切都已改变,物是人非。
她会理解她们吗?
这个问题对我无比重要。当我无数次面临你做的电影跟观众的关系的时候,我无从回答,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一个需要尊重而又不具体的模糊集体。但是这一次,我想具体到一个母亲,一个前半生跟油腻的车床打交道,后半生跟油盐柴米休憩晚年的女性。
她会理解她们吗?会的,她会会心一笑,可能还会落泪。
有一年的一个晚上,母亲推着自行车,车座后装着她晚上加班干私活车好的一些金属零件,必须要带回家,不能搁工厂里。她很疲惫,但精神很好。那段时间我每天下晚自习去接她,推着自行车走在她旁边。我们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天气温和,不冷也不热,我们并肩朝家的方向走,不紧不慢,谁也没说更多的话——这是她跟老母鸡一样把我们家一个接一个从镇上弄进城里之后,那几年里最让我觉得强烈温暖的印象和场景。
我私人地认为,我所描述的这个场景与电影里黄米依老师站在砧板前杀鱼所遭受的围观,与杨子姗老师在无比尴尬的酒局离开之后的疲倦与感伤,并无二致。我见过她们遭受过的冷眼和委屈,脆弱与坚强,灰心与乐观。作为女性,她们在这三个时刻超越时空,穿透银幕融为一体,作为一个女人。
我知道,自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离她越来越远,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她的,没有,除了理解,完整的全部的理解。在《永安镇故事集》里,这部她儿子做的电影里,有对她所度过的生活的另一种理解。
对我来说,这三个女性的故事,平平无奇又日常所见。它依然是关于我们每个普通人在滚烫的生活里如何面对自己并继续努力生活下去的美好故事,只不过讲述者好像是一群拍电影的人,在一个导演和一个编剧各执一词的争执里。它带着一点点真诚的自嘲,也有一点点好笑,因为一群人要去完成一部虚构想象的电影和真实生活本身之间就有着巨大的难度和误会。
这是部急中生智的电影,关于它如何筹备然后又被主创完全修改剧本重新开始新故事的辗转已经不重要了,在电影里我们戏谑的描述还原了,带着一种想给观众拍部好玩好看电影的自嘲娱乐精神。
商业或者文艺,仅仅是一个标签。
无论在电影院,还是未来在网络,最后应该只会留下电影本身吧。
我永远相信小川绅介导演的话——
观众并非傻瓜,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在拼命活着。
《永安镇故事集》
也给我的母亲,
给涟漪不止一直向前的生活。
在这个繁荣的暑期档,
向所有的电影工作者和观众致敬。
大峰
2023.9.7
好久没见过这么有特色的文艺片了,说它文艺,但是片子本身其实看起来不费劲,至少不跟某些文艺电影爱留白一样,光让人去猜它留了点啥。说回正题,这次的影评不想写的太死板,因为这片子和我感觉一样,都是在生活。
影片分为三个片段式故事,分别是《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以及《冥王星时刻》。导演三次入围戛纳,处女作《野马分鬓》反响就不赖,看得出这次他功底更深厚了,技术与灵性皆有提升。
编剧在豆瓣文章里说自己这本实实在在打磨了六年,电影上来一开始,嚯这放荡不羁的发型,半死不活的社畜样,我立马就信了。不为别的,我身边的人也长这样,把这称之为电影的“生活”也不为过。
第一个故事里的小顾是个刚产崽一年的新手妈妈,帮着家里的饭店打下手的同时还在哺乳期要照顾婴儿,自己的丈夫每天夜班,可以说是个隐身男人。剧组来到永安镇选中了她们家的小饭店,组员每天在饭店里吃饭侃大山的时候,小顾就在一旁发呆。
我本以为这姑娘没什么故事,直到小顾夜里给孩子喂奶涨奶涨的生疼,做个长指甲被婆婆骂不能干活,把“我生完孩子之后就没弄过了”这话挂在嘴边。我才看出这个小镇姑娘的生活,结婚生崽之后不知不觉间和过去少女时候的自己告别,可看到大明星簇拥和拍摄电影的时候又忍不住向往,但最后她愣愣的依旧在砍鱼头,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第二个故事里的陈晨是个在外头混过看惯了人情冷暖的女明星,本来想回乡找点淳朴质气洗涤一下被污染的心灵,没成想回来就被县里当官的老同学利用,跟园里的大熊猫一样被围观,赶鸭子上架一样的被阿谀奉承。最后陈晨跟初恋吃了碗面,去初恋家里做客看到初恋的妻子被生活荼毒的急躁冒进的样子,还是回到了自己该呆的地方。
第三个故事承包了这部电影最大的笑点,导演和编剧因为理念不合争论这剧本到底怎么拍,二人可以说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聊完了以后还得互相折磨。编剧不想改这写了六年的本子,导演不认同编剧这六年了还没想明白的破观点,二人从能拍到拍不了再到能拍,也就隔了一天,所以最后,永安镇的这部电影开拍喽。
影片的制作班底讲出来也很像笑话,您能看到的出镜的演员,特别是有关剧组的,除了俩女演员以外,清一色都是被拐来的导演。魏导坦言之前没想拐这么多同行,但是拐了俩以后没收住手,这就导致片子里出镜的人里面,就连给组里开车的司机,他都是个导演!
我看的时候感觉特像看电影花絮,因为影片节奏自然的仿佛我本人也在片场,我说到底啥时候到正片呢。这就得夸夸这部电影难得的松弛感了。这片子是很少见的没有镜头感的片子,好像就算是电影不开录,真有这么个人物,那这人不按台本八成也会和片子里的人说一样的话。这就太神奇了,“剧中剧”的结构不少见,但能把“剧中剧”拍成不像在拍剧的模样,魏导可能是独一份。
如果要把《永安镇故事集》比做文学的话,我觉得它很像散文诗,不太正经的那种,虽然有三个段但每段又不太一样的散文诗。三个故事的视角选的很好,从小顾到陈晨,再到导演和编剧,我们在不知不觉间,一步步向在永安镇拍的这部未知的电影靠近,但其实全程我们都未曾知晓这个要拍的电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能从几个故事的只言片语中听出这是个有四段落的文艺片,老板娘要从小镇离开。我看片子的时候就在想俩人争辩为什么的时候怎么不去问问身边现成的例子小顾。可能艺术创作看不起真实的生活吧,这或许也是魏导讽刺的一环。
能有这么真实的“生活感”,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魏导真的做到了“从实际出发”。剧中那个每天拿着台机器拍剧组纪录片的,真是个纪录片导演,演员杨子珊的确是小镇出身,而剧中的编剧,也是影片真实的编剧,原本的剧本也是真的写了六年。就像编剧说的那样“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生活里的每个人好像都活在剧外的永安镇里,做着和剧中差不多的事情,既是在拍电影,又是在讨生活。
联想一下如果自己身在三、四线城市乃至小县城里,没有太多机遇,也没有太多惊喜,生活就像湖面滴下了一滴水珠,好像在湖里泛起了点点涟漪,但短暂过后仍会趋于平静。生活就像是这样,味淡如白水,冷暖皆自知。我国生活在城镇里的九亿多人口里,有几成在一线城市呢。所以我不担心这平淡而没有什么戏剧效果的片子无人问津。因为魏导拍的是十成的生活。
影片的笑料大多来自于一些小梗和反叛精神。倒也对得起宣发那句“你没看过这么搞笑的文艺片”,有一说一,这些梗是有点门槛的,比如“金敏喜” “马拉多纳死了” “这是咱们最接近电影的时刻” 需要有一些影视积累才能get到魏导的笑点。《冥王星时刻》里,导演和编剧在开机前一天爆发了全剧最激烈的争吵,一个体面的带着大金链子,一个被剧本折磨的有些潦草,两个人一起脱下羞耻的底裤。可是争吵过后俩人坐到一起垂头丧气,第二天电影照常开机。或许我们观众能记得的,只有被狗尿浸泡过的剧本了。
看这部片子时我确实笑的的轻松愉快,但是看完回去的路上又忍不住想这部片子表达了什么?第一个和第二个女性故事,好像和第三个故事之间的内核有些遥远。有人说这就是魏导最妙的女性主义,被忽视的女性和被重视的女性各有各的不满。也有人说这就是导演要给你拍的那电影,小顾是没走出去的老板娘,而陈晨是走出去赚的盆满钵满,衣锦还乡的老板娘。
后面俩人讨论的,老板娘到底是为了钱出走,还是为了梦想,这不重要。我却觉得这两个故事算不上多么高贵的女性主义,片中导演要的“梦想”和编剧对老板娘的麻木人设背道而驰。我理解的小顾不会像老板娘一样有勇气走出去,老板娘大概也不会像陈晨一样衣锦还乡再回来看看人心薄凉。这可能就是解构主义的魅力吧,因为解构,所以这些东西可以相互串起,也可以各自分离。
这部片子也并非没有缺点,魏导的讽刺贯穿始终,看到最后的确给了我一些“爹味”的冒犯,但剧中的编剧比我受到的冒犯多得多。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内核“永安镇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时候,我是有些呆愣的,我会思考说如果什么都不会发生那为什么要去拍一部电影呢?可是看完结尾后我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在这些没有戏剧性的生活里,本就充满了戏剧,而我们活在永安镇,就像无数人生活的缩影一般,没有波澜的日子,人们习惯于此,就像生活总在原地踏步一样。
每天面对一样的课业和工作,吃差不多的饭,做差不多的事,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时间长河中相对静止的小人物,像是河底的石子一样,感受着时间流动,但我们其实是留在原地的。
《永安镇故事集》在我这里值得一看,虽然很多人说它不至于花一部电影票钱,但最起码它能让你舒舒服服笑个123分钟,并且被片尾的“背跨背背跨”洗脑结束。有兴趣去搜搜了导演的rap,最后没听下去,对不起了我导,我也混滚圈~
第一次见到魏书钧,很难有人把他和一个电影导演联系在一起,相反更像是一名说唱歌手,或说是个会把“bro”、“老铁”挂在嘴边的rapper。
一双拖鞋、色彩对比度极高的长袜、大短裤和宽松的短tee,戴着标志性的大链子,不过这次不是金色。即便是深夜,魏书钧还是精力满满,没什么困倦,活像个rapper。也许正是靠着这种气质,如此年轻的魏书钧才可以运筹一个庞大的剧组,在产业和影迷之间找到平衡。
他确实沉迷说唱文化,甚至被问起来,还想现场给我们听一听他的原创歌曲。
行程还在确定中,疫情增加了签证申请的难度,加上第三部《白鹤亮翅》即将开机,魏书钧在当时还未确定能否参加这一届的戛纳电影节。经历了一年的停办,第74届戛纳电影节坚持要在线下举办,为此甚至几次推迟开幕日期。疫情中世界范围内电影行业几近停摆,本届戛纳电影节被寄托了“让电影回归”的厚望,而大量2020年挤压的电影也选择借此机会亮相。
在6月3日公布的入围名单中,魏书钧执导的第二部长片《永安镇故事集》入围“导演双周单元”。这次入围,魏书钧并没有显得多么惊喜,在享受认可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也终于可以向投资人和看好他的人交差了。从短片《延边少年》开始,再到去年入围官方名单的长片处女作《野马分鬃》,魏书钧以“百发百中”的形式和戛纳结缘。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也因此被认为是中国90后电影导演的希望。
《永安镇故事集》中,魏书钧似乎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中国电影新一代的代表,在这部电影中,《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的导演杨瑾、《裂流》的导演杨平道、《摩天大楼》的导演吴中天、《日光之下》的导演梁鸣、《东北虎》的导演耿军、《马赛克少女》翟义祥等多位导演出演,《又见奈良》的导演鹏飞也曾来试过片中导演一角,而三个段落的题目则来自国内近年来受到关注的作者电影:《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和《冥王星时刻》。
这部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元电影”的作品中,一个剧组前往一个叫“永安镇”的湖南小镇拍戏,拍摄地选择了一个餐馆,在主创对她的逐步认可中,老板娘满心以为自己会成为电影中的主角,但没想到最终落空。真正的明星女主角回到故乡,想找回遗失的情绪,也以失败告终。而在最后一个段落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导演和编剧出场,大段的台词和冲突伴随着激烈争吵,魏书钧希望借此讲述电影行业的权力关系。
魏书钧很看重自己的第二部电影长片,无论是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所谓的青年导演“第二部电影魔咒”。在一位新晋导演的职业路径中,第二部长片几乎都不免遭到“滑铁卢”。魏书钧选择了一个最不像他风格的剧本,在全组到达拍摄地湖南郴州资兴后,因为失去了创作兴趣而几乎选择了推翻重来,他和编剧康春雷之间的论辩,也被戏剧化地拍进了电影中。
最终,魏书钧为了拍摄新片没有去成戛纳,录了一段视频在记者会上露面,画面中的他依旧穿着短裤和tee。在视频中,他笑称自己是因为推迟到七月举办的戛纳天气太热没去,而本想在法国看欧洲杯、志为姆巴佩加油的愿望,也因为法国队早早地意外出局而落空,“我还是很尊敬他”,魏书钧说。
在这部电影中,“永安镇一切都没有发生”多次被提及,编剧也请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教他用方言说出这句话。“石子投到里面荡开,经历了一个过程后,我们看到反应,但是最后它又回归到日常生活,人很难摆脱惯性。”魏书钧这样解释道。
全现在:你的两部长片《野马分鬃》和《永安镇故事集》都呈现出跟电影有点关系的感觉,不知道你介意大家把这两个电影认为是迷影电影吗?但《永安镇故事集》临时改了剧本,如果不改,它似乎就跟电影没有那么多关系了。
魏书钧:别人怎么定义这两部电影都可以。因为电影拍出来别人怎么归纳它,我觉得是人家的事。对我来说,《永安镇故事集》还是比较新的东西,尽管它和电影紧密相连,但是从我的角度来讲,没有从一开始就把它当作一个迷影电影去创作,或者这不是我一个起点。
全现在:为什么你觉得《永安镇故事集》是某种意义上的新东西?
魏书钧:因为第三段故事其实讲电影创作本身的东西会多一点,前两个其实主人公还是女性,讲的是电影的创作环境。前两个故事像背景一样存在,它没有真的讲怎么去拍一部电影。所以我觉得把《永安镇故事集》当作一个“元电影”也没什么问题,但它又是一个三段式的电影,只有一段详细讲创作过程,我觉得这是比较少的。
之前有一部叫《当梦想照进现实》的电影,也是讲类似的内容,找一帮导演、作家一块聊天,但它是整部电影都在讲电影。整部电影讲电影的其实很多,但是只是有三分之一在讲电影,前面两个是跟电影相关的故事、电影创作只是背景的电影,其实是不多见的,所以我觉得“新”在结构上。
全现在:拿到戛纳的维度上,你觉得这个也是新的吗?
魏书钧:我不确定,因为我们在做法文翻译的时候请的翻译老师,她说在法国电影里有很多关于导演、编剧如何创作的电影,而且拍得非常详细,但可能是原来的片子。我看得也没那么多,我不太知道。从我的角度来讲,我觉得是一个新的,至少我们做得还挺兴奋的。
全现在:你觉得兴奋感主要是来自于?之前那个故事你没拍,会觉得遗憾吗?
魏书钧:不会,因为我也并不想拍那个。我在筹备了十几天之后,就对它丧失热情了。我最早看到那个剧本的时候,它完全是由康春雷写的。我之所以想拍这个故事,从一开始是因为它跟我写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去年在上海电影节创投,刁亦男导演注意到了这个项目,他看过也马上问我说,你怎么想起拍这么一个故事?他感觉这个故事特别不像我。我就说,因为那个跟我距离最远,或者觉得跟我最不像。刁亦男导演说你这是什么理由,太奇怪了。我说,我真的这么想的。
我们实际筹备的时候,去了为原来的剧本选择的湖南郴州,因为它有一个看起来破败的、充满雾霭的小镇,甚至有点与世隔绝,跟原来剧本里的气质是相似的。到了郴州之后,全组筹备了17天。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修改剧本让我跟春雷都格外痛苦。修改它不是说因为它有重大的缺陷和问题,而是说在我的创作经验里面,我习惯于把一个剧本相对具象化地去准备,这样才是筹备的意义。
我在具象准备它的时候,就面临很多问题。到底这个主人公是住在一个什么规模的村子里面?他有多少邻居?结婚的车队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年代?我准备得越来越细,我只能按照之前的经验和我拍电影的方式去准备,这就涉及到对原有剧本的改动。我在剧本里面加了很多我的东西进来,康春雷就不断地要把原来写的东西去掉,把我的东西加进来。
改到十几天时候,我真的觉得当时的剧本已经是一个有好多补丁的东西,它既不像康春雷写的,又不像我写的。因为总有要保留下来的东西,或者说我们没有能找到一种方法,能把我们两个之间的分歧有效地融合在一起还不减分。后来有一天,我就跟康春雷说不拍了,因为怎么都弄不出来或者弄出来也不好。
因为我也挺重视我的第二部作品,还是希望能把这个项目做好。那天我在房间睡觉,康春雷在抽烟。过了一会,他说他想了一个新故事:一个剧组打算拍一部电影叫《永安镇故事集》,来到了我们现在这个地方。所谓的永安镇是一个虚拟化的地方,这儿有一个饭馆老板娘,总想跟他们搞点关系、有点互动。但最后发现这是梦一场,有一个真正的女演员来去顶替她的位置,还让老板娘给大家去示范她的生活起居。
大概是这样简单描述了几句,我就特别有兴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应下了说好。可能没用多久,10分钟?我就想到了第二个故事的一个基本轮廓。但之后,我们都不知道第三个故事是什么,总觉得这个长度还是不够。康春雷提议说:第三个故事就写我们俩,导演和编剧是整个故事的始作俑者,这一切的啼笑皆非也好、荒诞也好、失落也罢,其实都是从这两个人开始的。就这样,他第一个主笔写第一段故事,我写第二段,第三段我们一起来写,顺利达成了共识。
全现在:你怎么跟片方沟通的?他们是怎么同意这么大的变动的?
魏书钧:我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动,对于任何一个制片人来说,这个时候拒绝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黄旭峰(工厂大门影业创始人,本片制片人)没有,他反问我,说我觉得行吗?如果你觉得行,咱们就这么干。我认真想了一天,答复他说,我觉得行,而且我很有热情做这个事,他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在第三段故事中,导演和编剧之间、导演和片方之间的冲突被放大。但实际上,我们两个的故事或者原型其实是一个起点,真实情况没有那么夸张。如果跟电影中那么紧张,黄旭峰也不会在电影中出演他自己(笑)。
全现在:这三个故事这么讲下来,其实是呈现出一种破灭,或者是没有完成的失落感,你觉得是有这么一个主体的故事的导向吗?
魏书钧:这个失落感其实就是春雷之前剧本里面强调的,我们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新、更间接的方式去表现它。我们的英文片名其实也没有变,翻译过来就是《生活的涟漪》。在电影里面也解释这句话,“石子投到里面荡开,经历了一个过程后,我们看到反应,但是最后它又回归到日常生活,人很难摆脱惯性”。所以现在的故事更像是之前剧本的前传,还是在表达原剧本的主题。
全现在:之前那个剧本怎么办?
魏书钧:这个版权在康春雷先生手里,还要看他怎么办(笑)。
全现在:刚才说它原来那个剧本很有文学性、很不像你会拍的东西,站在文学性对立面的是什么?原创剧本会比较注重剧本的什么方向?
魏书钧:我觉得其实也不说是对立面。电影跟文学比较起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语法不同,语法就决定了表达方式。所谓文学剧本,就是说这个剧本它可以是按很文学的方式去写;也有不那么文学性的剧本,可以按很电影的语法去写。
在原剧本中,一个小女孩跟另外一个小男孩说,“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我认为要让大家通过电影感受到这个,而不是一直反复说这句话。在文学文本中,用这种方式是可以的,而且读者都能感受到这一点,是符合文学文本的。但在电影里面,如果有一个真的角色对另外一个人说,“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一切日常都在发生,会让人觉得特别奇怪。
它需要更特殊的方式去表达它,对,你可能要很强的另外一种风格化。可能那个才能支撑它,大家一进入到你的电影里面,它就作为一种前提被接受了。所以说在我这种比较写实的创作方法里面,它就会很奇怪,我们自己看剧本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
全现在:这次入围意外吗?和前两次入围戛纳心态有何不同?
魏书钧:坦白讲,倒没有特别意外,我觉得还可以。反正我自己在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电影节选择一个电影的原因有很多,选区、入围其他电影节的经历、同选区的其他片子的情况等等,都会被纳入在内。我反正又当被鼓励了一次,感觉挺好的。至于说它在戛纳的放映情况,或者说国外的观众怎么去看待它,那就还不太知道。
全现在:你会越拍越顾忌一些东西吗?因为这套规则其实已经非常的体制化了,你觉得如果从未入围过的话,你的创作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
魏书钧:那就要问平行宇宙的我。我肯定没有为电影节拍电影,这是很笃定的。我们只是想把一个好电影放在好平台上,其实是希望它得到影响力,包括作者、包括片子,片方也想让它卖得更好。对于导演来说,当然希望自己得到更广泛、更好的平台的认可。
可能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很多人会研究国外电影节喜欢什么样的电影,总结出一些元素,只是把它们不那么有机地放在一起就完了。中国每一年送的片子很多,如果把今年送的两、三千部拉过来看看,这类片子应该会很多。但我不觉得这个方法一定就那么奏效,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往那方面想。我觉得我作为这个片子的导演,自己看起来也觉得有意思,它值得被拍,它还是要走进观众的心里。
作为导演,不能在创作之前就有隔阂感,说我这个电影不是给你们看的。所以在我创作一部电影的时候,整个拍的过程其实都不会想这些事。但是拍完了要送影节,那就看赶上哪个。因为我2017年11月份拍的《延边少年》,剪完了就2月份,然后就送去戛纳。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我非常幸运,我是很真诚地说这个话。一部片子没入围一个电影节,不一定它就不好,或者入围了它就一定好,因为选片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非常主观的判断。电影在做的事,是想全人类的事,谁敢说谁想得就是最对的?谁拍得一定是正确的?我觉得没有那个说法,所以我觉得真的运气很好。
全现在:现在有些人说你是“戛纳嫡系”,挺无奈的吧?
魏书钧:我是无产阶级的儿子(笑),为什么是“戛纳嫡系”?当我面评价的话,我就给人解释解释,没当我面评价,我也不能拦着他。因为一方面这样的言论是可以理解的,人家选择了你的第一部或者前面的片子,后面你做得更好一点了,可能人家也同样感兴趣。但一些大师级导演,他们也是全世界的电影节都去,包括洪尚秀。对于他们来说,去哪里可能就是一个时间节点问题,或者说哪些片子适合哪些电影节,他不需要用一个电影去为他佐证了。
全现在:这部电影呈现出了更多的女性视角,甚至前两个故事都是以女性视角展开,这对你来说难度大吗?
魏书钧:我对拍女性确实会更不自信一点。相对而言,第二个故事好拍一些,虽然主角也是女性,但因为第二个故事里荒诞的成分会多一些,和我之前的创作经验有一些吻合。第一个故事是我很担心的,因为这个主人公的目标不明确,这就要求观众要足够相信她的情感。主角非常渴望加入这个剧组,但是我又不想让主角直接说出来,因而难度有点大。
拍一个处于哺乳期想断奶的女性,我特别怕拍得不对,或者让人家不相信。黄米依老师自己也没做过母亲,所以我会问有过经历的人,胀奶的疼是哪种疼?后来别人告诉我说,那种感觉是乳房里像有两个铁球而产生的几近胀破感,我再把这些感觉进行传达。再比如,女孩的妆要化到什么程度,眼影、指甲、吊坠耳环应该是怎么样的?这些都是我要一点点去了解。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发现,女主的耳环其实一直在换。因为我跟这些有距离,没那么熟悉,不像拍两个男性那么顺手,所以我就要做很多功课。
全现在:毕赣是1989年生人,你比他小两岁,他是靠小时候看光碟养起来的导演。你的观影经验是怎么样的?
魏书钧:我应该算是资源的一代,或者说是网盘的一代。我上大学就开始喜欢看电影了,我从2016年年底开始系统看作者电影。因为在传媒大学看电影很普遍,公选课很多是讲电影的。老师讲完了,大家就自己回去看看,那时候看昆汀、盖·里奇这些刺激的电影比较多。2014年左右,韩国类型片挺火的,我就开始看《黄海》《老男孩》。
2016年年底,有人推荐我看《罗塞塔》,我强制自己看了好几次才看完。又隔了一、两个月,有一天心情特别不好,闲着无聊就又打开了它。这次从中间开始看,又看完了一遍,觉得好像代入感更强,挺喜欢的。
后来我就开始先捋着达内兄弟的片子看,从《单车少年》到《孩子》,到后面把能找着的找完了。在这个过程中,我知道这哥俩是双金棕榈导演,我也开始看其他金棕榈得主的片子,开始一个一个搜。
我没有影迷群体的同伴,我也没参加过国内的其他电影节,在那之前我又不是学电影的,我本科是学录音的。毕业后出来跟朋友一起创业了几年,又回去考研读电影,还是在传媒大学。
后来加了微信群,就这样一点点找片看,慢慢地建立起来近四、五年以三大电影节为主的片单。很有名的电影我基本都看过,一些很喜欢的导演我就会往前翻一翻他们的片子。再远的,比如说像神坛上面大师级别的老片子我看得就很少了,比如伯格曼和塔可夫斯基。他们的片子我都尝试地看了看,有点受挫,看不下去,所以之后就很难再去打开它,一直躺在电脑里。《第七封印》我坚持看完了,但我觉得吸收它可能需要文化背景或者特定知识。当你不具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它对你来说有时候就是无效的。
全现在:你刚才也提到达内兄弟,在你自己形成了体系和评价标准后,你会觉得他们是最好的吗?
魏书钧:他们是做得最好的那一类,在我角度来讲。因为我觉得去评价导演的时候,作品是非常重要。但是我觉得作品是一部分,有很多创作者本身带给你的一种感受(也是),比如他帅,这是最肤浅的加分项,比如他的理念,他的生活态度,这些都是加分项。
但单看作品,也很难评断出孰优孰劣。我前一阵跟达内兄弟在法国文化中心有一个视频连线,我还挺紧张的,为此也准备了很久。他们至今都住在比利时的一个小城市,甚至没有搬到布鲁塞尔。而他们所在的地区,是比利时的法语区,他们也没有在法国拍片,也没有跟很大名气的演员合作。
在对谈的时候,我问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他们回答说,自己喜欢也熟悉这个地儿,如果离开可能语境都变了,会产生不适应。好莱坞没来找过他们,而且找来他们也不去。听了这些话,我对他们还是很尊敬的。
全现在:你的电影里经常出现嘻哈元素,你会认为作为一种古老艺术的电影和新潮的说唱是冲突的吗?
魏书钧:今天的电影应该很综合,它不应该被刻板印象化。在很多人认知中,说唱代表一种很底层的亚文化,知识输出、思想输出基本为零,讲的就是什么,我有钱、我要好多钱、我要好多女人、我要好房子、bling bling的……
我觉得说唱和作者电影不冲突,应该很包容才对。好比你很喜欢喝酒,但是你也有时候要喝茶,有的时候要喝冰可乐,它被不同的时候需要。我觉得应该以更宽容的角度去看待它,而且说唱里边也有很好的作品。
我最近认真看2Pac的歌词,写得都挺好的,很多都在讲真爱、兄弟情,什么黑人兄弟你不要在街上混,你得爱你妈,你得珍惜时间,你得做你的事情……特别多的说唱歌手其实都很优秀,说唱只是一种形式、一个载体。
全现在:对于作者导演来讲,资本、影迷和导演本身形成了一个三角的权力结构,你是怎么理解的?
魏书钧:权力结构这个词用得非常好,理想状态下,我当然觉得大家是平等的、是友爱的、是友善的。在这个影片里面,我其实没有讲最真实的状况,因为它太现实主义了。我只是把这个权力结构做出来,导演有一定的权力,他可以跟编剧较劲,但跟制片人还是要多少注意一些,要把握一下。
就像我豆瓣简介里写的,我觉得电影批评是一个小桥,它是可以沟通的。良好的评论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说影评人和影迷不可以批评一部电影,但我觉得要告诉大家真正的原因,它才算真是搭了一座桥梁。电影人修了一个桥,影评人觉得这座桥没法通到我的心里面,我觉得问题是什么,指出来也可以很客观。
但就目前我观察到的情况看,有时候是不健康的。在今天的这种网络环境里,电影批评有时会成为一种泄愤,像是让其他影迷听一些垃圾话一样。你可以不喜欢,可是没必要“吐痰”,吐痰是不礼貌的。但我坚决捍卫每一个执意要吐痰人的权利。
作者:彭若愚
“创作就是无中生有,优秀的创作者就是持续热爱生活,持续无中生有的人。”这是青年导演魏书钧对“何为优秀创作者”这一问题的回应,而他也在努力践行着自己关于优秀创作者的认知。继《延边少年》(短片)、《野马分鬃》后,魏书钧又以新作《永安镇故事集》连续三部作品入围戛纳电影节,受到国际影坛的瞩目。而他的这部影片前日已于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举行放映,媒体场内时闻笑音彩声一片,首映场与重复场则是一票难求,连影展首次破例开设的加场,线上抢票时亦是瞬间售罄。目前本片在豆瓣收获8.2分的不俗口碑,堪为近年来华语电影中值得注意的佳作之选。
《永安镇故事集》以“元电影”的创作概念,统筹起分作三段式的叙事结构,讲述了电影《永安镇故事集》剧组入住拍摄地,给这个原本平静的地方带来一丝波澜,然而波澜过后,一切又重归于宁静的故事。借助“元电影”形式进行创作的影片放诸当今影坛已然不算鲜见,单今年便有马来西亚导演陈翠梅的《野蛮人入侵》、以色列导演那达夫·拉皮德的《阿赫德的膝盖》等作品相继在各大影展面世。但有趣的是,在创作这个“无中生有”的过程里,大多数导演将“元电影”作为一种叙事策略,让电影镜头转向电影创作本身时,基本都有着清晰而明确的诉求。或为自况、或为追问、或为阐扬某种思想观点,却少见如魏书钧这般希图在无中生有之后,致力于让有归于无的。正如片中被反复提及的那句话:“在永安镇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样,导演在叙事上追求的并非是抒情达意与言志传神,似旨在让表达经历一个由隐及显,又从显入隐的环形之旅,这在电影的三个故事中有着较为通透的呈露。
本片的情节编排并不复杂,与其说是发生在永安镇内的三个故事,毋宁说是同一事件中的三个视点和三种声音,各自虽可独立成篇,其间亦有贯通之处。《独自等待》讲的是“出走”,《看上去很美》说的是“返乡”,《冥王星时刻》谈的是“创作”。而三者的共通点则在于虽然每一组叙事段落里的人和事都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化,但最终没能产生任何实质性的结果。《独自等待》里餐馆老板娘小顾因被剧组相中作为明星的试衣模特,流露出了些许脱离庸常生活的幻想与憧憬,却在正主到来的那一刻复归于日常;《看上去很美》中的女明星陈晨在事业进展受阻时借由拍摄新作品的契机返乡,试图重温旧日的时光记忆,可家乡与故人同她一般,都不再是过去的模样了;《冥王星时刻》则更是有“作”而无创,编剧、导演乃至制片基于艺术理念、商业考量等多方因素的相互对峙与制约,使得电影最终在开机时也未能得到一个理想的定稿剧本。
这同我们传统创作观中“文以载道”的叙事表达显然背道而驰,设若依循既有的创作思路,那么《独自等待》里的餐馆老板娘小顾就理应如《冥王星时刻》里导演向编剧强调的那样,她出于女性意识的觉醒而选择离开永安镇:《看上去很美》中的女明星陈晨该要认清小镇思维的局限性,深彻体悟自己缘何当初要作别故土远走他方,然后去让她的事业焕发第二春:《冥王星时刻》中编剧与导演的艺术争论需必然有一方最终占据优势,从而说服对方,以结果证论自己的观点。《永安镇故事集》的趣致就在于导演魏书钧并没有强令他的作品服膺于任何一种理念,整部影片表现出松弛自然,又不失晓畅连贯的状态,且每每在有些意念与表达将将要冒头之际,宛如打太极推手一般,反给它挡了回去。这就使本片更趋近于现代叙事中的“失败者”情节:在一个环状叙事结构中反复兜转,结果发现不外乎是重归原点抑或原地踏步。不过事件尽管未能开花结果,停留在原点的人却未必全无变化。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人物纵使没能在外部环境与个人行动层面起到实质性的改变,也不意味着他的心理动态是始终风平浪静的。人物的生活泛起了涟漪,即使这涟漪很快消隐了,心中的波动亦非可以轻易止歇的。就像影片里编剧春雷解读自己作品的核心是“投石入湖,泛起一片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区区石子自然不能影响与改变湖水什么,但多了一块石子沉底的湖,与之前毕竟是有所不同的。而这些微的差异,即是本片中人物潜隐静默的心理变化,是导演有所表达之处,亦是他竭力收束敛藏锋芒的地方。
正如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所言:“在艺术中很难做到的是,有所言说,但又什么都没说。”在影坛更为青睐具有议题指向、价值导向、社会风向作品的当下,魏书钧以相当趋近维特根斯坦口中亟具艺术难度与高度的创作方式,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电影游戏。他把他的电影作品从沉重郁结的醒世恒言中解放出来,以颇为灵动的姿态去体认人和事的变化,让表达不仅止于言之凿凿的教谕或振声呐喊的宣言,还能在言与不言的当口,展示出一条欲说还休贯微洞密的创作蹊径。而难能可贵的是,魏书钧导演的这种创作并非出于刻意求工的企图野望,更多是源自他个人的一种天真挥洒。比如《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以及《冥王星时刻》这三个章节名,虽然都有同名电影可相依傍,但他没有做过多迷影或致敬的设计(他本人也自承不是一位影迷类型的导演),纯粹只是看中了这三个片名好听、有趣,且和他几段故事所展现的内容具备一定程度上的关联。至于“永安镇最后的夜晚”之类的梗,无非都是好玩、图一乐,觉得大家或许能会心一笑罢了。浅白、直露、松弛,却也有效。他不主动去赋予作品以宏大的格局或深远的意涵,只轻灵地将自己的心思捧于人前与之共享。
这就使得他的这部作品即便到了最后一段矛盾冲突最为激烈,戏剧张力最为强劲的故事时,也不致太过,绷住的弓弦没有应声而断,反倒呈现出一个回落的态势。较为明显的是当影片中编剧春雷与导演矛盾激化,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时,阿根廷足球名宿马拉多纳的死讯让硝烟散去,使身为阿根廷球迷的编剧春雷废然无语。这个情节的精巧在于一方面呈露了人物一种“无为”的情绪波动,尽管马拉多纳的死对春雷并无任何利害关系或影响,春雷亦无法对马拉多纳的死做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举动,但作为球迷的他个人,仍将会在情感上遭遇不可抗力的冲击,从而使其心理层面的状态相应产生一定的转变。另一方面,这样看似滑稽又漫不经心的情节处理正好以松弛的创作状态去承托住了欲言又止的叙事表达,巧妙之余,又显得大拙不工不事雕琢。
及至《永安镇故事集》的结尾,观者依然能领略到此种“有所言说,但又什么都没说”的艺术魅力。《永安镇故事集》的开机成为了他的结尾,当我们去目睹一部电影创作的肇始,同时也是向一部电影去作别。起始亦是终,在这个循环往复的圆圈内,永安镇或许什么故事都没发生,但我们却在《永安镇故事集》里,看到了华语电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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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标题和内容略有删改
开宗明义地说,《永安镇故事集》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导演魏书钧接连用两部长片(上一部是《野马分鬃》),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渐渐建构个人风格。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魏书钧的短片《延边少年》和长片《野马分鬃》《永安镇故事集》都获得了入围戛纳电影节的荣誉(非主竞赛)。2020年,《野马分鬃》以其独特的幽默风格,从平遥国际电影展的一众“闷片”中脱颖而出,拿到最佳男演员奖。这部以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为主角的电影,加入了大量的迷影梗,有导演魏书钧个人的成长经验。
对于影迷来说,《野马分鬃》的故事格外亲切,有共鸣,但对普通观众而言,却如隔靴搔痒。因此,口碑比较两极分化。不过作为处女长片,它足够体现导演的才华,一鸣惊人,引起影迷对他的期待和关注。
《永安镇故事集》带着入围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的荣誉和魏书钧业已积累的个人光环,是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上,最受影迷期待的华语电影。本身,观众的期待往往是个“危险”因素,容易出现期待越高失望越大的现象,但《永安镇故事集》稳住了,众望所归,一骑绝尘。媒体场和观众场的放映都反响甚好,掌声和笑声不断。
不过,我们也要客观看待这一反响。影展的主体观众是电影从业者和影迷,本片对导演、编剧、演员、制片人、影评人等的讽刺(或者更应该说是魏书钧对拍电影过程的自嘲),更能挑动他们兴奋的情绪。尤其是考虑到影展放映的绝大部分是反映现实的“闷片”,本片一枝独秀,非常讨喜,轻松、搞笑、嘲弄现实,既将观众从“不快乐”中解救出来,也揶揄了一把生活和影视行业风气。
永安镇发生了什么
《永安镇故事集》是导演魏书钧和编剧康春雷,在漫长而纠结的剧本修改过程中的灵光乍现。他们迅速抓住这一灵光,推翻了之前已经进入拍摄地,筹备了17天的电影,从头来过,仅用三天的时间便写出了新剧本,然后一鼓作气,拍出了这部令人兴奋的幽默与讽刺的《永安镇故事集》。这部意外之作,是导演和编剧的才华与个性碰撞出的化学反应,可遇不可求。
影片由三个故事组成:小镇一家餐馆里的年轻母亲被电影剧组吸引,渐渐燃起一股冲破原本枯燥生活的欲望;回到家乡拍片的女明星,想要找回某些失去的过往,却因大明星身份被儿时的玩伴热情招待,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电影即将开机,导演和编剧还在为剧本修改争吵不休,越吵越激烈,两人创作观的碰撞,既映射了创作者的困境,也将前面两个故事的内核凸显出来。
在前两个故事里,女性被卷入了两种生活的冲撞中。小镇餐馆的年轻母亲,一边照顾年幼的孩子,一边操持餐馆杂事,未来她将是餐馆的老板娘——媳妇熬成婆。
相比于周围人,这个年轻母亲穿得略显艳丽,与其所处环境稍显格格不入,但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她的与众不同就会被抹去。来小镇拍片的剧组找她帮忙试妆,释放了她从现在的生活中逃出来的欲望。恰在此时,女明星进组——她只不过是女明星体验生活的“模板”。正如片中编剧所说,人们在永安镇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得不按照惯性生活。
女明星是在这个小镇长大的,她摆脱了这里的生活惯性,却好像又在另一个惯性里茫然徘徊。她冒险与年轻导演合作,仿佛是孤注一掷,希望给自己的事业带来转机。她在小镇见到了儿时最好的朋友,但纯粹的友情不在了。
他们当她是棋子,推她去剪彩,拉她进酒局,求她帮走后门。疲惫地回到酒店,她发现打扫房间的服务员是自己最好的同学。此情此景,对方并不想和她相认,一直闪躲。她在小镇人眼里是成功者,在自己的生活里却是失败者。
到了第三个故事里,剧组的导演和编剧开始争论剧本的核心问题——永安镇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焦点是餐馆老板娘离开小镇究竟是女性意识觉醒,还是只是为了钱。两个大男人从电影理论、创作实践、个人观点,围绕女性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代表投资方的制片人又插上一脚,乱上加乱,意见更难统一。
他们所争论的问题,在前两个故事里,观众或许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判断——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和生活有着巨大的错位。
影片临近结束之时,一泡狗尿撒在了导演和编剧争吵一年弄出来的剧本上,讽刺或者说是自嘲,显而易见。对于影视从业者或是自视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人来说,观看本片或许会有芒刺在背之感。它对不同生活方式和文艺作品里的女性觉醒的揶揄,很好地融入了现实和创作者的矛盾中。
魏书钧在这部电影里所展现的鬼才之处,是把时下电影和评论最泛滥的话语——日常生活、女性觉醒、个性创作,非常自然地融入讽刺性叙事中。这种自然表现为影像的松弛,在对话和日常场景中铺设冲突,汇集叙事的力量。
侯麦、伍迪·艾伦、洪常秀都是拍摄此类影片的高手。许多年轻导演喜欢效仿他们的手法,想用这种方式捕捉生活或人物的状态,却只捕捉到了无聊和乏味,或是显得老气横秋。有鉴于此,不到30岁的魏书钧,可以称得上是明日之星。
好话说完了,然后……
尽管我愿意给《永安镇故事集》一堆赞美之词,可缓过神来之后,还是应该更清醒地看待本片及其对魏书钧的意义。
无论喜不喜欢《永安镇故事集》和《野马分鬃》,观众都不得不承认魏书钧的导演功力,甩开了当下大部分华语年轻导演。他能够从个人经验出发,构思出有趣的故事。
镜头语言流畅,演员调度自然,这两点很多初出茅庐的导演做不到,但魏书钧做到了。他将说起来宏大的主题(女性意识觉醒、创作困境、生活是什么),消解在了人物的冲突中,而非用捉摸不透的“状态/日常”性镜头去表现。
从《永安镇故事集》来看,魏书钧像是那种玩着玩着就把电影拍出来的导演,解构严肃,释放创作激情。这“玩”并不是说毫不费力,而是说他不拧巴、少纠结,能够迅速抓住某种想法和趣味,付诸实施。电影能够反映他的个性。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有过硬的拍摄能力。
很多导演喜欢把自己的个性、趣味和电影融为一体。昆汀·塔伦蒂诺、北野武、韦斯·安德森、姜文都是这样的导演。我到不是现在就要把魏书钧和他们并列,而是要说华语电影很缺这类导演,尤其是能够持续将那份举重若轻的创作灵性发挥到更高水平的,就更少了。
即使《永安镇故事集》是一部让人惊喜的意外创作,但也不宜夸的太过,尤其是谨慎用天才来形容。毕竟,它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偶然与激情,是导演和编剧才华的一次爆发。
客观来讲,这类影片首先反映的是导演的才气(或者多少也能感受到导演的个性)而非智识,要想持续性高质量创作,更需要一种稳定的美学观念和创作模式。
比如彭浩翔在2001年完成电影《买凶拍人》(故事也是以拍电影戏谑人生)后,同样让人惊呼一个鬼才/天才的诞生。不过,从他后面的作品来看,他从未超越《买凶拍人》时的自己或是达到天才的高度,一直依靠个人趣味创作。
所以,当我们夸赞《永安镇故事集》,也要注意到魏书钧的创作才刚刚起步,有些问题客观存在。比如,他的前两部作品都有很强的个人影子,并且与拍电影有关,没有超出个人经验范围。
正如贾樟柯的创作终究要从地理上走出故乡汾阳(尽管内核一直停留在那里),魏书钧也必然要走出个人影子/经验,寻找更广泛的叙事方式和主题。那时才是真正考验他的创作实力与美学观念的时候。
或许不用等太久,我们就将在他已经开始拍摄的新片《白鹤亮翅》(依旧是自编自导)中,看到一个更加成熟的魏书钧。与《永安镇故事集》相比,《白鹤亮翅》应该属于没有导演个人影子或是个人影子被隐藏很深的电影,因而更考验他的执导能力。
不管怎样,魏书钧已经用两部作品证明了自己是值得影迷期待的导演。
看导演魏书钧采访(//movie.douban.com/review/13679131/),很唏嘘,他拍出了对“女性困境”非常贴切窒息的描摹,但采访流露出来完全共情不了女性。
他把小顾想要逃离解读为【对无聊的生活感到疲惫和厌倦了,是一种对有趣生活的向往】,那些路人恭维“你真有福气,再生个二胎呗”后应付性的假笑,那些被吸奶器仿佛物化成一个移动乳房的时刻,向往的是有趣吗?明明是想逃离眼下窒息的生活,向往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吧。
是,是她自愿结婚的,是她自愿生育的。可是她有别的选择吗?男性共情不了的话想想自愿加班,自愿延迟退休呗。生活就是有那么多一步步顺理成章让你“自愿”,最终把你吞噬到骨头都不剩的陷阱。
老公开出租特地调换成夜班,你知道他在逃避喂夜奶却没有力气去吵架,临走前还留一句“我妈转发的文章你要看balabala”。新区建成后人都搬走的小镇,破破烂烂的小饭馆,死气沉沉的公婆,毫无希望的生活。打一棒子教训你,“这个餐馆迟早你们要接手,你那么懒怎么接?”又给个甜枣,“按你希望的那样新装修下吧,还有十几年租期。”
小顾去做美甲时,我想到了《你好,之华》里周迅的浅蓝色指甲。追求指尖小小的美丽,亦或者羽绒服下穿光腿神器,在大城市要被批“服美役”,但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是窒息生活里的一道裂口。
还有小顾坐上老公来接她回去的出租车,说“打开电台吧”,结果传来了电台怒汉万峰老师的声音:“农村人就不能离婚吗!”这段其实很刻意,跟第二段里陈晨在车窗玻璃雾气中画的眼睛滴落下眼泪一样刻意。
在看的时候心情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这些刻意的设计太匠气,对小顾的描绘有一种怪怪的“凝视感”。另一方面又因为对典中典的女性困境刻画得入木三分,让人很难不共情。
第二段与第一段形成了对照,if世界线的小顾出走之后就是陈晨,但哪怕功成名就,依旧是无孔不入的窒息时刻。若是没有出走,小顾则会变成陈宏老婆,在饭桌上数落丈夫,在外人面前大打出手,一方沉默憋屈,一方怨气十足。前后都是进退维谷,「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而今看完导演访谈,倒觉得他就是片中的那个「导演」。「编剧」说“你不就是怕被观众骂你直男癌,所以拼命加女性意识吗”,「导演」挠挠头说,没有啊。
(要说片子本身怎么样,前两个故事虽匠气但很喜欢。第三个有点冗长了,看片子里男导演男编剧男影评人大聊特聊“女性主义”,不管是不是反讽都挺让人难绷的。¯\_(ツ)_/¯)
我的建议是,把第三个故事删了吧。真的太装太典了。如果是以戏中戏为引,将小顾和陈晨相映照的生活为题,真正讲述小镇女性的觉醒,那会是一部好作品。
“获奖就没烂片?”
中国文艺电影触底了。只要蹭上戛纳,爹味直男魏导演放个屁,电影人都能从里面闻出希冀。
果然第四个故事删去了
三个段落以三部华语片片名为题,一方面在做叙事结构上的致敬,另一方面标题即为风暴中心,段落分明地阐述:陷于平淡生活的哺乳期母亲、回归家乡尽是尴尬的女演员、互相挤兑却身不由己的导演和编剧,而这三个部分又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将筹拍一部影片的幕后种种完整串联,生活和拍片互相勾勒。魏书钧大幅度收敛了他的自我迷恋,而是把这种自信用在了讲好故事上,谈吐的幽默和产业的反思遍地开花。
挺没劲的,段子曲解人物,文字凌驾影像,很欣慰冯小刚有了接班人。高举仇富、厌爹、酸文青三面大旗,表面上自嘲自省,实际上还是全世界与我为敌那我先地上滚一身泥看谁还好意思泼我脏水的计谋。看看导演和编剧的核心理念冲突:女主角要么是庸俗为了钱,要么就是高风亮节独立意识觉醒,一定要这么二元吗?拜托思路打开一些吧,人的处境、经验、情感是很复杂的,建议放掉自已过剩的表达欲。
一种对电影行业创作制作的讽刺和自嘲,不过看的时候完全联系着魏书钧和《野马分鬃》展映后的各种评价,以及当时立项时的故事梗概,和后来再立项的《精疲力尽》的梗概,所有情节相呼应,自然而然的幽默感流出,情感显得更细腻。(导演这次肯定不会被说直男癌了hhhh
【B-】看完这片后,明白了野马分鬃为何会是一部“没有表达核心却又并不无聊”的电影,魏书钧根本没有哲学观或者他有但是根本没有兴趣传达给观众,他是解构的,向内的,甚至是世俗的,是觉得生活本身就有意思而不需要给生活结论的。也因此他极度善于撷取细节,再通过某种文艺影像的趣味呈现出来,而偏偏他在影像上又非常有天赋,这不是小聪明,是货真价实的才华。他以天才的面貌四两拨千斤的戳穿了以康春雷为首的,普通影视创作者赖以骄傲的认知——“拍电影有那么难吗?”。如果你觉得永安镇是什么有深度有内涵有秩序的影视佳作,那么,你被魏书钧糊弄了。
抑郁后摇文艺宅男被说唱男折磨的故事
在一整天严肃又沉重的观影后,电影很惊喜,也真的很好笑。可是不是喜剧片。只是从第四个故事开始 全场不断响起掌声,所以,现在是全民都陷入脱口秀了吗
看了五十多遍,每十遍算一颗🌟
LFF2021。3.5。那种知识分子式的讽刺社会的样子像极了盛年的冯小刚,一到了情节剧部分和片段式肖像又像极了是枝裕和等类似的日本导演。已经很难得能看到如此自然的中国喜剧电影,但不知道为什么三段故事都是一开始时很在状态,越到故事后段的视听和叙事就越发没精神,越来越像电视剧。
前两天徐克的大师班讲希区柯克的《电话谋杀案》,说是希区柯克在筹备下一部电影的过程中,临时拿了的这个项目,当时创作状态非常轻松。徐克说,很羡慕电影创作者的这种心态,杜琪峰为了寻找这种状态,特意不写剧本,去片场寻找电影之神降临的时刻。魏书钧导演的这部电影,刚好就是徐克羡慕的创作方式,临时修改了剧本,在拍摄过程中创作了一个全新的东西,闪耀着天才般的光芒。延续了上一部《野马分鬃》的风格,这次在解构现实剧组和电影创作上更加的深入,甚至有点洪尚秀电影的意思了。不管是素人,还是职业演员,到了魏书钧的电影里,都是最松弛的状态。他不追求复杂的调度,却能用简单的拍法抓到最接近生活的状态。
真好真轻盈!三段式讲述“走不了”、“回不来”和“拍不成”,三个人分别活成了菜板上被拍打的鱼头、车窗上落泪的巨眼、以及被狗尿淋湿的剧本。最后一个故事的力度最足,一顿阴阳之间,把这个行业扒得底朝天,然后遮羞布一盖,大戏照常上演,妙极。
建议以后资料馆办的映后禁止男的发言 听着头疼
相比《野马分鬃》,能明显看出魏书钧导演的成长,故事更圆润,也更成熟了。感觉导演是真爱元电影啊,这次更多的内部梗和小笑话,有几个调度也很有想法。一直在进步,期待下一部。可以。
三星半,以一个剧组筹备串起三段式结构,第一段“出不去”,第二段“回不来”,第三段“拍不成”,都带有自己赋予小镇的一种理想主义。一二段呈现了向往的对岸和从对岸回望的“何以为家”,何处才是我们自我认同的地方?第三段则是导演编剧交心的最真实反应。其实三段之间联系不够密,里面装着即兴闲笔和油腔滑调,也装着Silent moment & Magic time,处处看得见导演恣意生长的幽默、敏锐和自嘲,当然还有进步。导演最厉害的一方面还是调演员的能力,第一次演戏的素人演员也总能和专业演员做到自洽。
年轻时候就拍自反式的电影太暴露功力了。导演点子很多,但还真没到肉眼可见才华的程度。希望下次让主创去更大的厅接受掌声?
“都是为了华语电影”、“你的脸挺电影的”…贯穿影迷和电影人秒懂的梗,几乎从头嗨到尾。《冥王星时刻》的章节标题要笑死人…里面那个影评人角色,也是目前中国影评圈不偏不倚的真实写照,导演知道的太多。“在永安镇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而这部片,就是任何有电影梦的人的一个春梦。
年度最好的观影体验(甚至超过IMAX GT的奥本海默)来自于排片稀烂只有晚上23:05一场还包场,可以放声大笑指着屏幕大骂“你们这些男性创作者别太狭隘了,年轻的餐厅老板娘明明可以既要又要”,老板娘和女演员是永安镇的多重宇宙的两个切片,巧妙的互文。第三幕开始拍烂手掌,国产电影工业版的《悲情三角》,尽管不相信穿pink floyd的滚人能被哈人说服,不相信脱裤子都不能统一的创作矛盾能被马拉多纳统一,轻轻放下不如一疯到底,但新裤子嘛,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我向所有人开炮,但我和你们站在一起,就像这部电影的海报一样。“拍!有什么不能拍的!”